一路颠簸,左拐右转,在汽车里闷热的空气里略微感到了些的压抑,一下车的刹那间便烟消云散了。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含露弥雾的山里的清晨空气,如此地新鲜,以至于我本就感冒的鼻子,也愿冒着山中湿寒,尽力地吸一口这种纯净、鲜美的山中清气。
来时,已经把《文化苦旅》关于天柱山的描写再温习一遍了。不是冒充一个文化人,而是希望不想在喧闹的人群里一味地追逐人群里的喧嚣和热闹。想必,这自然之魅力还是能够让人感到“情满于山”的灵气,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可是,眼前的这座巍峨的高山,确实能让人产生一种“高山仰止”的神奇冲动。我们的车是停在山脚下的,侵晨的露水,云遮的朝阳,似乎这是一幕还没有开启的古代戏剧。
据之前攀爬过天柱山的人说,山高路远,竹杖是必备的工具。恰好在山脚下有老人家在卖,我们没有太犹豫就各自买了一根,也许不能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超脱,可是,起码还是可以保留一份“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潇洒。毕竟,刚踏上攀登的台阶,内心的欣喜还是可以幻化为前进的力量,戏剧的舞台没有镁光灯却感受到“山雨欲来”的氛围。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片苍翠的山木,那漂浮的淡而乳白的雾气,像是双眸眼角的水膜把这朦胧渲染得更加有味儿,旁边有禁止采挖竹笋的告示牌,想必这山里的竹子又到了日增数尺的“幂增长”模式了。如果趴在地上定可听到竹笋钻土的声音吧,哪怕是芳泥丛中刚露尖尖笋角,那也是很生机的。抬眼,笔直似的带有小角度的千阶路,似乎真的让我有些叹息了。
千阶万梯需脚攀,衣汗襟湿沾露寒。
不畏身疲翻路阶,只触山巅把天揽。
一路行进,在这个清明时节“雨雾纷纷”的时节,远处还是可以见到“草色近却无”的织染、晕染。固然没听到悦鸟脆鸣唤醒沉睡一冬天的山光,可是在那曲径通幽处的山泉里,淙淙溪水挤满的小石潭里,蝌蚪在四处游动,雁过的清秋留声,竹曳的深冬浮影,那声,那影,已经是昨天的流水漂叶,已逝去。这时的蝌蚪还没有蛙鸣十里,待到溪水流花至山脚下,十里蛙声也快将要出清泉。
这是一座幽僻的地方,这里更是一座蕴藏文化的名山。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感冒的加重还带来了些许的咳嗽。可是,我的眼睛还是不肯放过这一景一物,尤其是带有字迹的山石。走了近半个小时,看到了“犀牛望月”四个字,我或近或远地瞧着,竟然没有看出来一丝犀牛的轮廓,可能是我的想象力不够吧。然而,既然都已经“冠名”了,应当是不会有大错误的。于是,我给它找到了一个美丽的借口,既然是望月,那也就是说在天心月圆的明朗夜晚,这头神秘的犀牛才会出来了。就这样,便觉得这“犀牛望月”真的多了些神话色彩。
攀登的过程是机械而单调的,可是路途中也总是颇为丰富的。除了缆车,还有“山间轿夫”,姑且让我这么称呼吧。他们两个人抬一个竹制的担架似的“敞篷轿子”,为那些爬到山腰没有气力的人准备的。似乎一路没有几个人肯做,倒不是因为价格,而是同在崎岖危险的山路上,不忍心。还是一位白发老人说得好:“就是给你钱,我也不能做这啊!”,之后,微微笑过,拍拍两腿继续前进,只是有几个带了小孩子的母亲,在孩子哭闹不得已时才去做了“轿子”。突然,我想到这些带着孩子的家长难道只是为了吮吸这山里的鲜氧,恐怕是想让孩子在自然的大课堂里快快成长吧——山的包容、高大、诗情画意……
走过了一路雾蒙蒙的晦暗,久违的太阳露出了灿烂的脸。顿时,林间山雾散开,眼前的青山显露妩媚,眉眼盈盈处,那山体的净白的石头像是出浴美人的肌肤,若隐若现,正当我们拿着相机拍的时候,这山想必有所察觉,浓雾卷来,太阳仿佛也害羞地藏在珠帘后面,慢慢地,恢复了刚才的颜色和气韵。
走过了前半段平坦路程后,真正有趣味的是通往“神秘谷”的石阶。坡度渐高,山木渐少,石路渐窄,经过了小桥流水处“老鳖探海”和“虎啸龙吟峡”后,慢慢地,山里的寒气加重了,毕竟山间桃花四月开,春来晚,单薄的衣服还是难以扛住露寒雾冷。得亏这一身的热汗抵挡了冷寒。神秘谷的路是有趣的,我们在幽暗湿漉漉的山体里行进,天宫、龙宫、地宫……冥冥中我们越来越接近天上了。在那狭窄而湿滑的洞内一番穿梭后,见到阳光的那一刻似乎是获得重生的自由一般——有时,这也像是生活的种种,只不过这是生活场景具体的物化存在,经历的接触会让我们有所感悟,这番“情满于山”的承载是可以镶嵌在记忆里的。
阴云冷雾裹懒山,雨晴妩媚霓裳穿。空山一线笔留白,虹桥一湾白日灿。
神秘谷的旅程结束时伴着天晴日出彩虹现,尤其是在一线天的角度看彩虹的美丽——这是对于每个朝圣者攀登者的奖励。当有人惊呼”飞来石“的时候,我猛然看到这块“天外飞石”直挺挺地立在巨石的“尖尖头顶”,太生动形象了,飞来之石,这是人力绝非不能做到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狭隘了人类的想象,敢问这块山石来自哪里?
一路的单调陪惊喜,半途的疲惫伴愉悦,真正的趣味还是在到达山顶看见云海时。爬到山顶,一片开阔的平台,放眼望去,上不见天,下不着地。没几分钟太阳破云而出,云海翻滚白浪花,一瞬间,整个人像是都在天上,脚下翻滚的云海,只是还没有找到南天门的方向!蓬莱仙岛深处藏,却不知人间何处?一线远来的白光,我游于天,模糊了人间,已忘脚下新鲜的泥土以及刚踏的痕迹。云海变换,随着太阳的隐没,海退去,山雾还来,回到人间,刚要擦掉脚上的泥土时,日现云海归,换来人间坠瑶池……这天上一天真的是地上一年了。一眼斗转星移,一眸沧海桑田,如斯之水仍然流逝。
天柱之游,不仅仅是苍山白水的自然之性所描述的诗情画意,不仅仅是情满于山的人文之情所流露的触摸关怀,还有一种以山为范的品性之质的积淀孕育。
所谓“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的超脱,大多说人还没有参透,混迹在“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江湖中。可是清与不清,明与不明,又何妨?“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也未尝不是山野之趣本就应当保有的真实,只是市井之人难晓其意罢了。
云梦游天柱山,踏泥归街市喧。一花一木虽未得,沾襟山雾化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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