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泪的父亲

 

 

 

 夜深了，我独自一人浸在灯光中欣赏朱自清先生的背影。突然，父亲那高大的背影，清瘦的面容，又出现在我眼前。

 父亲年事已高，今年就八十晋一了。他一生非常辛苦，命运也多劫难。膝下不仅养育儿女五个还要赡养养父养母，同时还要照顾一生多病的妻子。

人生最不幸的两大悲剧都降临到他身上过。父亲不满三岁祖父就因病去世，祖母就把父亲寄养给二祖父作养子；二十七岁时，妻子又因难产而离去，第二年又续妶，殊不知在他人生三十岁时妻子再因难产而去……直到三十三岁又再婚，后来才顺利生下爱情的结晶体……七十岁时，爱妻又先他而去，留下孤独的父亲……在我印象中，父亲不管遇到多伤心的事也从没有掉过眼泪。只有在母亲逝世时他就像木偶人一样站在母亲的灵柩前呆呆的看着母亲的遗体，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但始终没有掉过一滴泪。

据说父亲年轻的时候在乡下可有名气呢。乡亲们逢年过节、杀猪宰鸡、各种酒席上都有他的身影。

别看他书没读多少——他自己说只有高小毕业。可是在刚解放不久他就任过区供销社主任、区信用社主任……后来只是人生太过磨难，就决心辞职回家伴着妻儿生活。

拨乱反正前后他又私自把集体土地分给饿饭的农民。为了这事自己也差点被开除党籍跨进牢房。

恢复高考制度后我很幸运的考入四川师范大学。几年寒窗，刚一毕业我又自愿申请到川西北最艰巨的山区支教。他一听说我被分配到大巴山还挺不服气，说什么一个大学生不该分配到哪鸟都不生蛋的鬼地方。后来才知道是我自愿申请到哪里的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每到寒暑假时他总是站在家门口等我回家，假期结束时他又站在门口目送着我离去，直到背影消失。

在我参工的第二年冬天，父亲又亲自到我学校来看我。

我至今还记得，那是一个地上已积雪三尺厚的黄昏，天上还在不断的飘着鹅毛大雪。我家访后正往学校走，突然一个家长急巴巴的感到我面前激动的说：“陈老师，你爸爸从老家来看你了！”我连忙跑回学校抱着爸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据说那次父亲为了来看我，差点摔下万丈深渊。为了这事，至今我都感到非常内疚。

老爸一见我工作环境非常恶劣也没有说什么，只陪我玩了几天就默默的回家去了。

寒假眼看就要结束了，我们一家人围着火炉取暖。父亲神秘地对我说：“燕娃，:我准备开学给你买一只手表”，坐在一旁的妈妈郑重的问哪儿来的余钱剩米？爸爸笑着说：“粮仓里不是还有很多谷子吗？过几天我们把它背去买一些，再加上去年买树剩下的凑在一起就差不多了。说不定还能买台收音机！”

说实在的我真需要一块表和一台收音机。我那里每天放学后就根本没人来陪我说话，要是有一台收音机就有乐趣了。表，我更需要！我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暮而息呀！

没过几天，爸爸果然给我买会一块表和一台收音机。那块表和收音机至今我还保存得好好的！

去年春节来临之前，父亲老早就打电话给我们，告诉我和妻儿子女，春节一定要回家过年。

今年初六我又准备提前到岗上班去了。

晚上，老爸又特地为我杀了一只鸡。酒席上，我端着酒杯强咽着泪水给父亲大人敬了一杯酒。父亲端着酒杯笑着说：“好，今年我们一家人团圆，明年也许……”，我知道父亲话里的意思，但仍强笑着含着泪水把酒喝了下去。

刚才我又接到家里电话，告急父亲病危。但我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作业本，又想到明天教室里饥饿的学生……哎，也许这次又不能回家探望父亲老大人了！但愿你在熬过这次灾难吧！

想到这里我又不得奋笔疾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