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相信吗?如果我说,我们所认知的世界,本就是一场梦境。这场梦境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充斥着巧缘、默契、灵犀,和些许无可名状的元素。
元素摇摆碰撞,融合,在下一站繁衍,持续。我们被包容在未知的眸子里,恍恍惚惚地看站台交错、变换,感应前方遥远的召唤。
也许召唤并不存在。你只想走一走,向前走一走。即使是缓慢而平静的步调,迈久了,也总会因为一些细小的触动而停下来。
或许是故乡的气味,或许是游丝般难以逐磨的情感,或许是几个破碎的旋律,再或许,只是一团似曾相识的色彩。
回忆,静思,感叹,落泪。原来,一切熟悉如初。
好像回到家了,又好像从未出发。把流年载着你驰过的山山水水压缩成一瞬,仿佛可以触摸到无法回溯的起点。
熟悉的难以置信,又的确隔着这真实可感的一瞬。
这始终紧系着叶与根的脉络叫做羁绊,它是因缘的果,因果轮回,万物都化为了梦境里一个无头无尾的光环。
二
总会相邂逅的,只是隔着一瞬。
夜空一片浊红,像极了沙漠里妖艳的玫瑰石。而往往神圣高洁,却要挑选品性截然相反的诞生地。
几片雪花,试探性的飘落,触地即化,不久前。
这场雪,毫无征兆,悄无声息的降落在一个不经意的浅夜,娉娉婷婷伫立在张扬与蕴藉的中段。宛如藏剑的白衣侠客,风华绝代。灵魂烙印的清奇与叛逆。落雪,正当好,像青涩的年华。
在人群簇拥中踏上积雪,小心翼翼向前迈进。走着,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雪花被压缩成了更深沉的积雪,或者是留有鞋底纹路的黑泥。身后的脚印深深浅浅,交叉、汇聚、别离,它们有自己的方向,亦有自己的归宿。后面的脚印又会覆盖上来,成为更难以定义的一洼黑。前面人在雪中留下的记忆便破碎,埋藏。
上一瞬纯洁的雪原,这时刻已斑斑斓斓。
兀的想起那个很会作诗的朋友。他说,你在深夜离开的时候,除了雪,没有谁能读懂你的脚印。那些深深浅浅的印记,永远不会为人所知。
现在,终于可以体会到其中的境意了。
仿佛上天恩赐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白雪,宽容的拥抱了一团团一簇簇黑色。黑夜,黒墙黑瓦。黑色枯木,黑色路灯,黑色窗口,黑色的脚印。它们在雪的怀抱里,就像洁白的宣纸上不规则的墨块。
世间最惊艳的美景,大都是用最极端的两个世界拼凑起来的。
像雪和墨。
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很抽象的喜悦,还有其他一些琐碎的东西。
沿着曲折落满雪的小径走到街上,这里的色彩不再单一。流光溢彩的霓虹,踽踽前行的各型各色的汽车,那样嘈杂凌乱,那样真实。
我看见落雪在车灯的映照下清晰而绝美,像漫天下的星光,布满十二个月份的星座,静止着,闪烁着,纷纷扬扬飘洒着,坠落着。
汽车缓缓从我面前驶过,尔后一片静谧,时间凝滞。
黑色的背景下,装饰,寻找白色。
我想起来,很遥远的一个大年三十,我站在老家冗长的巷口堆的雪人,夜晚在雪地里燃的烟花流火,我在秃山和秃山之间踏满的足迹,寺院里常年寂寞的老树,飞檐红瓦的庙宇,静静扫雪的和尚。我为他们留下笑容,他们为我留下相片。
笑了,开心的好像抓住了什么失去太久的东西。
入冬的第二场雪的雪夜,我站在马路边,感受羁绊的神奇,帽檐融化的雪水流入笑靥,每一汩都有记忆。
三
翌日,晴。
阳光铺天盖地的洒过来,柔柔软软的,冬日的金色。
昨夜的黑色并没有逃逸,反而更加肆意扩大,割裂整块整块的白雪,像巨石间汩汩流动的岩浆。周围的一切色彩更加明亮了,而这对经典搭配,仍然无声无息地存在。
灌木丛像是拔高了的棉花树。屋檐、窗台,没有人经过的地方,雪还是保留昨晚的样子。黑色静静在另一侧的隐形中守候。
它们是这个故事的镶边。
故事的主人公终于决定回老家了。在公车上,她向窗外镶边的世界张望。虽然那块玻璃上有浓浓的雾水,和小孩子古古怪怪的涂鸦。
途中一站,她给一对母女让座。母亲道过谢后,把幼小的女儿抱在座位上,自己立在一旁。女孩白净得像雪花,一对眸子里的黑,仿佛墨天真地点了一笔却蕴开了,几乎盖满旁边的白。年轻的母亲温柔的看着她,他们在讨论午餐,好像说一个蛮好玩的游戏那样。刚刚走开的主人公站在角落里看她们,神气的感觉竟再次冒出来—一只古灵精怪的小妖精。
是回家的时候了。
可是公车走不动了,前后塞满了汽车,绵延整条公路,曲折而冗长。路边是雪。
像老家的小巷,落雪的小径,昨天的脚印。
她睡熟了,梦里飞驰而过的她正牵着雪的手,说,我明白了,原来你说的羁绊,是一幅画。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