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听鸟
《世说新语》是中国历史上流传很广的一部记载古代奇闻轶事的书,其中有一篇说到有一个叫戴仲若的人,经常携水果美酒出游,有人问他:“你到哪儿去啊?”他总是眉飞色舞地说:“听黄鹂唱歌去啊!”
黄鹂是江南常见的一种鸟,杜甫曾有诗曰:“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我小时候是听过黄鹂鸣唱的,那声音的确是珠圆玉润,婉啭舒扬,比现在的一些所谓的歌星不知强到那里去了。然而久居都市,不但黄鹂的歌声久已不复相闻,就是连一般的鸟鸣也难得听到了,哪怕是乌鸦和麻雀哩!
到了澳洲以后,突出的印象之一就是环境的幽雅,虽则是冬季,但满眼望去,处处都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在婆娑着,而且许多树上还都开着娇艳的花。弗朗克把我领进我要住的房间,窗前就有一株树,枝繁叶茂,细白的碎花缀满在枝头。窗户一打开,清润的空气就挟着淡淡的花香拥了进来。坐了一夜飞机,高空又遇到强气流,几乎没有合眼。墨尔本和国内又有两个小时的时差,时值微明,晨光乍露,正好美美睡上一觉。刚刚进入朦胧之中,就听得有无数的鸟儿啁啾着、喧闹着,进到我的梦中来。仿佛从远空飘来的天籁,似弹琴、似吹萧,婉啭着一千种的乐音,声声甜脆舒畅,声声滋入心田。就这样似醒非醒,似梦非梦,如痴如醉般地躺着,贪婪地欣赏着这意外的天籁之音,一种久未体验过的精神上的愉悦和轻松不觉油然而生,直到弗朗克来叫我起床吃早餐。虽然未能熟睡,但已神清气爽,精神焕然。记得李笠翁说过:“鸟声之最可爱者,不在人之坐时,而偏在睡时。”大概是因为人在这时候心无旁骛,脑子里尚未有杂念,还处在自然状态,所以也最易于和自然相融的缘故吧。吃早饭的时候,我把这个感受告诉弗朗克,他竟笑着说:“澳洲到处都是鸟,我一会带你出去走走,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踢着一只鸟哩。”
在离住处大约有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有一个公园,正适合我早晨散步和晨练。
清晨,万籁俱寂,一进公园,浓浓的绿意和百鸟的鼓噪就扑面而来。初始好像杂乱无章,细细辨听,不同种类的鸟其鸣声也各各不同。有的清脆贯珠如玉,有的高亢直入云霄,有的婉啭如丝竹缭绕,有的柔和如轻歌曼唱,无不和谐悦耳,韵味无穷,令人心神气定,心旷神怡,恍惚置身老林深山,远隔尘嚣……
听鸟的趣味不仅取决于鸟,更取决于自然环境和人的心境。幽致雅洁、融洽自由的环境固然必须,但即使是同样的环境,有人听起来珠圆玉润,有人也许会觉得噪杂烦乱,因此,听者本人是否有宁静淡泊、宽松平和的心境则更为重要。缺少这些,即使百灵画眉、黄鹂相思,亦不能相悦也!澳洲给我们提供了绝妙的听鸟的环境,但是领略其中的妙处,那就各随其人了。
这里的鸟似乎也不怕人,有的就在草地上跳跃嬉戏,近在咫尺;有的则在眼前的低枝上鸣唱,伸手就可触及;自然,更多的鸟还是在浓荫深处,尽情地欢呼黎明,歌唱新的一天的来临。这里鸟的种类也很多,我所认识的,除了八哥以外,有一种是鹦鹉,比鸽子稍大,翅和背羽都是鲜绿色,猩红的喙分外惹人注目,胸羽则有红、黄之别,大概由此来区分雌雄的吧。尤其令人惊叹的是它那长长的尾羽,彷佛丘比特那支随时准备射出去的爱情之箭,使人神往不已。这种鸟不仅色彩亮丽,而且鸣声流滑脆嫩,也很动听。这种鸟在国内只偶而在花鸟市场上可以见到,价格也颇不菲。还有一种鸟,羽色虽不绚烂,但鸣叫起来声如裂帛,激越飞扬。我常常沉迷在这些自由自在的鸟的欢唱声中,如痴如醉,忘记了时间。直到朝霞红透了东方的天空,万支金箭射向清新的大地,我才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此时此刻,鸟儿们也更加活跃了起来,纷纷从繁枝茂叶间现身而出,于是空中就到处闪动着它们互相追逐,绕树低飞,乍来乍去,往返穿梭,声声相唤的倩影……
澳洲多鸟,在室内静坐,耳可闻鸟声,抬头望窗外,眼可观鸟影。到室外闲步,一步一鸟,有的枝头啁啾,有的飞来乍去,有的就落在你的脚边。甚至徜徉在悉尼、墨尔本繁华的闹市,鸟儿就在人行道上跳跃嬉戏,旁若无人。有时候在露天的咖吧就坐,鸟儿会飞到你的桌上来,和你分享食物。澳洲是地球上鸟儿的天堂,无论是大街闹市,还是乡野农庄,到处都有树木的葱茏,鲜花的娇艳,百鸟婉转其间,人和自然相融,天人合一,大概也就是这样的一种境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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