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灵山记

汽车一路颠簸，在从清水回到灵山的路上，我一直似醒非醒。看着窗外逐渐后退的山、建筑和树木，细雨伴着雾，伴着一点阴和冷。那座山已经慢慢的模糊了，直到消逝在我的视线里。到现在为止都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回到现实，着次登山旅行像个梦魇一样缠绕着我，我觉得我还没有回来，我还一直呆在那座留宿我两个白天和一个夜晚的大山里。

一

14号的早上，我和瑞志、小桃带上简便的行装就从师院出发了。我们的打算是当天回来，最晚是今天爬完，在灵山脚下宿一夜，15号早上回程。

我们搭上2路公交车到上饶县车站，然后再乘上县里到清水乡的汽车。上清水没有一条很好的公路，车子开始在一些建筑中绕着，左右地拐，我已经分不清灵山的方向。

我一直以为灵山距我们是很近的，它就是在上饶县。天清气朗的日子，我在学校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灵山。它横座在那里像一个睡美人，她那曲线美，让你为之惊叹。她的额头、鼻子、嘴巴、乳头、膝盖都轮廓分明。在夕阳映照下，她俨然就活起来了，浑身通红通红的。她是那样的鲜艳无比，此刻仿佛她不再是一座山，她是沉睡在饶城土地上的一位仙女。她沉睡了，只是还没有醒来，她是神圣的，以至我在进大学不久就开始迷恋上了那座山，像迷恋一个女子一样。我还冒昧地为她写了一首诗：

你披上鲜红的睡衣

沉沉地睡去了

到如今

都还没有醒来

 

你是脂气飘到了饶城以南的

我的手里

我寻着香味

望着沉睡着的你的姿态

 

我……

哪一天

我会登上你的乳头去吸允

你那神圣的汁液

然后，像个诗人那样

爬上你的身子

和你一起睡去

 

 曾几次打算去登灵山，但都没有成功。今天着实去了，我确是带有几分紧张、激动和兴奋。坐在车上一直都望着窗外，希望我在驰向灵山的路上能够一直望着它渐渐地接近。但灵山连个影儿都没有，这让我有点失望。

有一段时间，车子在山区间行驶，绕着梯田和小山包。天气开始晴朗，太阳出来雾气都散了很多。而我们看到的都还只是梯田和数不尽的小山包。乡村公路都有共同的毛病，车驶过之后都是凹凸不平的，我们在车上就像坐摇篮，如果不是兴奋和紧张，相信我们已经伴着车轰隆声的摇篮曲睡着了，还好这样的旅途并不远。司机说，我们只需一个小时就可以到达清水。于是我们都睁着眼看这些梯田和小山。

汽车驶出山区之后，就到了一块比较平坦宽阔的水田地。让我们激动的时刻到了，灵山就赫然横亘在我们不远的前方，我们已经能看到它的高度和褐色的石壁。那是一座很奇秀的石头山，绵延几公里长，山身上点缀着些绿色，是树木和草。

我已经探出整个头到窗外去望了，我知道，灵山在望了！

二

车子停靠在清水算是人口集中的街区。问过路之后才知道这里距灵山还有7、8里的路程。而且进去的车子很少，看来我们只能步行前进。但我们已经不担心什么，既然已经望见了灵山，我们就可以朝着灵山的方向，沿着路一直行去便罢。

一路上，我们在不同的距离拍下了灵山的全景图。我们那个时候只知道，灵山不远了，灵山在望了，并不知道接下来的路程还有什么发生。我们走过的路都是陌生的，我们边行边叹，但我们还是什么都没有担心，对灵山我们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它似乎是我们的老熟人，有它在我们的前方引路，我们还怕什么呢。

将近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一个小土地庙。庙墙壁上写了向右走上石城寺，那是朝灵山的方向。我们向土地庙打了个招呼就直奔上山。接下来的路都是向上延伸的，我们找到了一种攀登的感觉。我们行走的路已经属于灵山的一部分，我们轻松、雀跃地向前行着，一种征服这座山的欲望很强烈地占有我们，我们距山峰越行越近了。

一路上来，我们看到了很多的大石块凌乱地堆在路边、山坡上。我们沿着盘山公路向上走，石块也开始变的很大，有的简直就是一块巨石。也许它们几千年前甚至几万年前都是从灵山山滚下来的，或许灵山以前还更高。这让我们又对灵山增加了一分敬畏。

行至山上的一个村庄，盘山公路没有了。我们上山的路全是石阶铺成的，路开始变的更陡。石阶也许是信奉佛教的信徒们铺就的。信教、信仰最重要的是一种虔诚，这里距石城寺还有4、5里的路程，教徒们要证实虔诚，徒步前行是一个很好的方法。这兴许就是为何许多的道观、寺庙要修筑在高山密林中的缘故。

这石阶确实确实让我们爬的有的费劲，双脚不停地、机械地向上挪动。我们不是信徒，但我们是冲着这座山来的，石阶也让我们证实了对山的虔诚。

我们走走停停，我们的高度在我们的脚下渐渐伸长。山下来时的路都尽显在我们的眼中了，“孔子登泰山而小鲁”，而如今我们也能感受到孔夫子之感了。眼下的山隐隐约约，连绵起伏，有一点点的轻雾荡漾着，有些建筑和公路时而若有若无。我们试图寻找师院之所在，还有我们的寝食楼和能够看见这个睡美人的地处，但那些都很遥远了，那远边的一切什么都看不清。原来在我眼下的灵山——睡美人居然距我们有这么的远。而我们就这样冒昧的前来了，我们真的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来迎接将要发生的一切。今天我们是不可能回到师院了，而且在这个熟悉却很陌生的地方，我们得住上一晚，我们并不知道将要怎么做，将会有什么发生。

三

下午4点多钟，我们到达了石城寺。这是个小但菩萨齐全的寺庙，供着三尊大佛、文姝菩萨、观音和十八罗汉等。寺里有一个发白、年近70的老太太在做晚课，她敲着木鱼，不停地念着我们谁也听不懂的佛经，还不时地用眼撇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寺观边上还有一位50来岁的大叔在清扫，随后又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显然对我们的来临没有多大的惊奇和欢迎，只顾着自己的事，他的行事似乎有点诡秘，这让我觉得呆在这有一种不安全感。

我们没有立即找寻住处，在四处逛了逛。这地方叫石城，灵山就在背后，像一座高墙一样挡着石城北部的天空。石城除了一座寺庙，还有一户人家，他们祖祖辈辈就居在这。

我们坐在庙门前休息了好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石头山和面前的一块空地。太阳缓缓地从西面的山头落下去，留着一些余光映在山上和空地。石城在灵山的山谷里，我们已经看不到山下更低的地方，只要眼前这做石城，耳边只萦绕着木鱼的敲响和喃喃的念经声。我们越是觉得所呆的地方是如此的陌生，而且陌生的有点生畏。这个地方现在与外界没有一点的联系，我们三个人呆在这里没，有任何的保障，我们三个人的事情和现状外界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现在与外界完全隔绝了，面前面对着的只有石城这个村庄和寺庙里两个诡异的人。

天色渐渐黑下来。我们得为今晚的落脚处着想，我们必须和这里的人打交道，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无从选择。

我们找到了那个大叔，向他说明了来意，我们是来爬灵山的，今晚要在这借宿一宿。大叔很热心地带我们进了厢房，并说了很多的话。他也是上饶市的，是铁道部离休的老干部。他退休后来山上守庙。这一下我们都放心了许多，这个似乎与世隔绝的石城开始变得不是那么的可怕和令人生畏。

四

今晚山上停电了，我们捧着蜡烛来到山边的小水沟里洗刷。天色不是很黑，背后的灵山轮廓清晰，它依然还是那样的高，山棱从东到西延长，凹凸不平，有的像人形，有的猴样，奇形怪状且形象鲜明。这已经不是我们远出看到的灵山了，灵山静静地屹立在我们的身后，我们似乎触手可及，似乎可以感受到它的呼吸。我们为那样近地靠近了灵山而喜悦不已，我们离成功不远了，我们登峰在即！

山上的夜色很美，山上夜空的星星也是格外的亮。现在整座山都已经沉睡了，山上只有我们的烛光在亮着，只有我们三人说话的声音，我们一边洗刷着，一边尽享这属于我们的山色、星空。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属于我们了，我们也坚信，明天，这座山也还会属于我们，明天，那个睡美人也会属于我！

五

    15号早上8点，我们吃过早饭，打点好形装就要起程了。

    大叔告诉我们上山很困难，要我们务必小心。我们还礼拜了庙里的菩萨，庙里的阿婆（就是昨天下午做晚课的老太太）说爬灵山要求菩萨保佑，确保安全。

我们觉得一切都准备好了，登峰只是瓤中取物。

六

然而，这近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的山却让我们越爬越远。

沿着已有的路走到半山腰之后，我们便没有路了，我们只能朝着顶峰向上攀。然则，这不是见容易的事情，我们爬一段路程就碰见将近90度的石壁，石壁陡不可攀。我们又得横着走，寻找树林或者草丛逐渐地向上行去。

时间在我们摸索前行的时候，似乎在迅速的离开。时间已快至中午，但我们还仍然停留在半山腰处徘徊。山峰离我们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我们和山峰之间有很多的悬崖峭壁阻隔着。我们看着遥不可及的顶峰，还是咬紧了牙根，立志不及顶峰，不吃午餐。于是我们又开始坚定地向上爬着。

这一次我们爬的很高，很多的路基本上都是垂直着爬上去的。我们以为这次肯定可以到顶了。但令我们的失望的是，这下路完全绝了，上面是望而不到头，只能看到碧蓝天空的悬崖，左边和右边都没有了路。这意味着我们将前功尽弃，我们得退回到原来的位置。时间已经过了晌午，我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地反抗起来。我们只能在这样的高度开始我们的午餐，我们的中午登顶计划宣告失败。

对于登山来说，今天天气很好。太阳不大，不冷也不热。我们所处的高度已经相当的高了，我们看到的石城和寺庙已经很小，下面的山就更远了。整个上饶就是一片丘陵，连绵的山的海洋，城市模糊不清。我们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下面的世界，但我们不甘心，我们还要站在巨人的头顶！

吃过一些干粮之后，我们稍作休息，沿着来路退了下去。

时间已经是下午3点。我们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够再往上攀，我们得打道回府。但另一件事情把我们困住了，我们找不到上山的原路，我们在回去的时候迷路了。我们很恨自己没有听大叔的话，在路上做上标记。而如今这个地步，我们也不能再怨恨什么，时间不允许我们，我们必须在找到下山的路，天黑之前安全地下山。

瑞志在前面探路，他走了好久都没有回来。我和小桃等急了，一起叫喊他，都没有回应。我和小桃开始有点担心。但我们什么都不敢去想，我们不会相信这里会发生什么意外。

不久，瑞志回来了，他说他找到了一条可能通向山顶的路。

通向山顶！我和小桃都惊了。通向山顶！我们豁出去了。就打定今晚住在山上也要爬上山顶。我们谁都不希望把遗憾留在这座山上。

通向山顶的这条路是以前有人走过的。向上的路一直很顺利，我们没有再碰到石壁。我们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看到刻有“吉”字，刻印很深，看来是以前的人有意留下的。这让我们都兴奋起来，并且加快速度向上行去。我们的念头里已经没有危险的存在了，我们已经向成功驶近！这一下爬山就轻松多了，万念俱飞，只有一心登顶。不久，我们又看到了“吉祥”两字，也是先前的字样，看来是同一个人所刻。我们距成功又近一步了！

我们很快就可以看到山背后是什么了。大叔说山后是一个大水库，大叔曾和五个人一起来登峰但都没到顶。看来我们比大叔那一帮人强多了。

我第一个登上了山顶。一阵风从山那面吹来，把我吹得好冷，我不禁打了个哆嗦。站稳之后，我看着山后面：白茫茫一片。大叔说的没错，真是一个大水库啊！但隔了不一会儿，风吹散了雾，现出了小山和房屋。原来这并不是什么大水库，这只是和山的南面一样，都是一样的普普通通的村庄。

七

大家都登顶的时候，已经6点了。我们没有多呆，留了影之后，我们就开始下山。我们希望在天黑之前可以沿着这条路返回庙里。

我们走到“吉”字的时候，天色已经很黑了，而且路已经不清，我们摸黑走的路不知是错是对。

最后，我们一点希望都没了。我们又走到了绝路，我们又碰到了悬崖。

今天晚上我们注定要在山上过夜了。

八

我们就在悬崖边的一块平地栖了下来，扒干净地上的树叶生了一堆火。瑞志像个有经验的老者一样，他的生火技术和防火意识都让我惊叹。我和小桃像小孩那样看着他把所有的事情干得妥妥当当。

我们歇脚的地方算是很安全的，有一块大石头挡风，其它三面被小树围着，风也吹不着。我们以为我们会这样轮流看着火，顺利地度过这样的一个晚上。

事情往往不是那样的简单。虽然这不是故事，但却比我听过的故事还要难以置信。

晚上10点左右的时候，小桃突然说了句话：“要是这会儿下鱼就惨了。”话出口还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有雨滴在了我们的脸上。我们都瞪大了眼睛，这山有怎么灵吗？

雨越下越大，我把伞挂在树枝上挡雨。但这不是办法，我们得有一个更好的地方栖身，否则我们在这个晚上会被冻死在山上。

幸运的是，我们身后的大石块底下有很大的缝隙，足够可以容下我们三人。我们在山洞里呆着，天太冷，都没敢睡觉。说着话，还感谢老天爷给我们这样一个好地处，我们真是万幸啊！

零晨1点多的时候，雨停了。山洞太冷，瑞志呆不住了，说要出去，看还能不能生火。我们都觉得那希望渺茫，雨水将干枝和地面都打湿了。幸好，我的伞挡着火坑，火坑处是干燥的。但在点火的时候，却猛然发现，我的打火机坏了，是没有一点汽油。这真是万幸中的不幸！

还好，万幸中还有一点的幸事。火坑中还有一点的碳火，瑞志用卫生纸引火，同时向碳火吹气。卫生纸点着了，再加上细小的枝桠，一堆火又在我们的面前亮堂了起来。瑞志很不错，他让我们又鼓气了希望。雨水并没有把干枝全部淋湿，只是湿了表面而已，小枝桠一见火就干，再添上大点的干枝，这样一堆火就越烧越旺了，我们重又得到了暖和。我们乐了，瑞志也乐了，他说：“再来一场啊，再来一场也不怕。”天公似乎有意和我们作对，还是灵山在向我们怄气。天立即又降下雨来。我们开始有点惊了，这什么鬼地方，一句话都不让说。

我们好不容易把火移进了洞中。这样我们唯一的火种得以保存，我们在洞中呆过了剩余的、寒冷的下半夜。

九

第二天，也就是16号的早上。我们从洞里出来，已经是7：30了。昨天晚上一夜的雨，现在整座山都被舞水吞没了，而山如今又吞没了我们。

我们只能看见面前3米之内的地方，远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来，我们找下山的路，也只能摸索前行了。

十

我们没想到寻一条下山的路居然有如此的难。

我们站在来回走了三遍的路上，默默地没有说话。天又开始飘起了雨。我的全身已经湿透了，从里到外没有一点的干处，我没有感觉到来自身体内部的一点点温暖。我站在那瑟瑟发抖，脸上显得有点苍白，一声都没有出。小桃直直地盯着我，眼睛里有一点点的血丝。她显然是被我的模样吓坏了，她带有颤抖的声音说：“我滚也要滚下去。”她的话我们是可以理解的，我们谁都不想被冻死在这该死的山上。我们已经弹尽粮绝，穷途末路了。我们已经三次沿着树木和草丛往下爬，可每一次我们都面对的是同样深不可测的悬崖峭壁。瑞志已经找了好几次的路了，他累了，他今天一口干粮都没有进。

是这该死的雨天和大雾困住了我们。我们现在连自己的方位在哪都不知道，我们看不到石城和寺庙，我们找不到来时的路。

我的睡美人不再温柔了，我现在也不再想吸吮她的乳汁。她正在向我们发动可怕的进攻，她将要渐渐地吞没我！

我告诉自己瑟瑟发抖的身子不能够再颤抖了。我们得下去，我们没有任何的选择。下去，下去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我听了小桃的话，再去探一下那条路。我们第四次走向那条显得没有希望的路。

我们再一次走到悬崖边，没有路了。

但令我们兴奋的是，奇迹出现了。雾散了，我们看到了山下的树林、石城和寺庙。

一切都开始改变。我全身显然热起来了，而且有了劲。我们朝着上面的树林爬去，找到了小桃上山时绑的草结。那是我们来时的路，我们找到来时的路了！顺着树林和草丛，我们一路滑下。

十一

直到17号下午2点我们才回到师院。我们出去已经整整四天了。

想到这次登山旅行，每每心里都有一阵惊悸。对每一个朋友我都说：生活多美好啊！我回来了，我要好好地、尽情地享受生活！

 

              2006年2月19日凌晨2点完稿

赞(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