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挥手向父母致意,匆匆奔向站台的那一刻。还沉浸在离别的愁绪之中。长久的分别,短暂的相聚。我感觉自己还像一个未长的孩子。是那样依恋母亲的怀抱。我边哭边跑,边跑边哭。终于在列车将要启动的一霎那登上了东去的列车。却把一颗牵挂的心留在了西部,留在了母亲的身边。
怀着黯然的心情我找到了座位。左邻是一个年约四十上下。满脸大胡子、又高又胖外型粗犷的汉子。里面坐着一个五岁左右、清秀可爱的小姑娘。大概是祖孙俩吧!我放好包,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望着窗外,想着自己的心事。
妈妈的病情不会再严重吧?前方要走的路还是如此坎坷吗?一回去将要面对家中的冷清和无奈。有妈妈的家才像一个家,有妈妈疼的孩子才是幸福的孩子,以后的这一切,我还能拥有吗?委屈的泪水落下来,滴到手上。我下意识的拉开皮包,从里面拿出父亲为我买的玉石项链。红色的玉石雕成乌龟的形状,大龟的背上驮着一个小龟。龟妈妈的稍往后倾,似乎在询问背上的孩子。一幅母子亲情的画面。龟是长寿的象征。母子相拥恰如我此时的心情。哦!我懂了,父亲,我会很坚强,一如你希望的那样。窗外,闪过一排路灯之后,列车冲向了夜幕里。列车里,推着小推车的服务员还在吆喝着:“啤酒、白酒、矿泉水,香烟、瓜子、火腿肠”。我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爸爸,快拿来酒,我要发酒疯,快让我醉”!一个童稚的声音透着主人的可爱。邻座的小女孩颇有几分豪气的喊着。
“发酒疯干什么呀”?年龄与外表不太相符的父亲声音透出一种慈爱。
“打人”!还是脆生生的。
我回过头:“你打得过谁呀”?
“我哥哥”!她很自信。她的父亲大笑:“你是说那上高二的大个子不是你的对手”?我也笑了。女孩儿的父亲友好的冲我点点头。
“这是您女儿吗?真可爱!”
“嗯,我女儿”。大概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又小声的补充。养女,掌上明珠,一个苦命的孩子。
“那她母亲呢”?不用想象也能猜出她的生母是何等的美丽。
“生她的时候难产,本来就因为爱情就和家人决裂了。男友的家人也不承认她。结果她又没了。男友一个人实在没法养孩子。我在她十天的时候从医院抱她回家。不知不觉,巳经五年了。我还有一个儿子,现在巳经上高中了,她是我们全家的宝贝”。耳语般的回答。
我望着那一张精灵秀气、皮肤白皙的小脸,一股喜爱油然而生:“你叫什么名字”?
“阿姨,我叫丽丽”。
“今年多大”?
“五岁了”。爸爸代她回答。“不,爸爸,我五岁半了”。她一脸认真的纠正。然后偎依过来,拿着一本故事书,让我给她讲故事。
“就讲这一个吧”。她指着其中有插图的一页说。“《聪明的女孩》,好!就讲这一个”。我开始讲,她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不时提出一连串的问题。很快,我为难了,因为她一直追问这样一个词:“阿姨,什么是色狼呀”?此时,我才发现我词汇的贫乏,怎样才能在她白纸一样的心灵中解释这个可恶的字眼呢?
“说嘛,阿姨。什么是色狼呀”?
“色狼就是坏蛋”。
“坏蛋巳经叫坏蛋了为什么还要叫色狼”?
“色狼就是带颜色的狼”。外表粗犷却有一颗细腻心的父亲为我解了围。
随着我们之间越来越熟悉,我简直无法应付这个古怪的小精灵。她不停的要求:“阿姨,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嘛。讲第十一个吧”。当我要求她也给我讲一个的时候。却见她眨着的调皮的眼睛给我复述我刚给她讲过的故事,只是把我故事中的主人公换了一下。我讲的《没有牙齿的大老虎》到了她那儿则成了《没有牙齿的大狮子》。我欣赏她的创新,更喜欢她的机灵,一个啼笑皆非的小插曲令我哭笑不得。
丽丽附在我的耳边悄悄地说:“阿姨,我喜欢乌龟项链,能让我看看吗”?
“可以”。我欣然答应,拿出来挂在她的脖子上。
“阿姨,送给我好吗”?
“这----好吧”。尽管有些犹豫,我还是答应了,让父亲对我的关爱也温暖一下这个苦命的小精灵吧。项链只是爱存在的一种形式。突然,她抬头向车厢尽头的厕所望了望(她爸爸在那儿)。
“哦,我爸爸不让要别人的东西,可别告诉我爸爸”。
“行,我为你保密”。
只见她欣喜的取下项链:“阿姨,把眼睛闭上”。我闭上了眼睛。她用小手拂去我额前的头发,异常“温柔”的帮我戴上。在我的额头轻轻的一吻:“我爱你,这是我送你的定情礼物”。
“哈哈,丽丽,这是跟谁学的”?
“电视上的叔叔阿姨都这样”!她一幅见怪不怪神情,非常不屑的语气。我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夜,越来越深了。车厢里的人都昏昏欲睡。丽丽扒着我的肩膀问:“阿姨,天亮就到新乡了,是吗”?
“嗯,咱也睡吧”。
“阿姨,我要你抱着睡”。
“好,阿姨抱着丽丽睡”。她爸爸从包里拿出大衣。替我们盖好----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被惊醒了。只见丽丽睁开眼睛向四周望了望,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坐在对面座位上、只穿着毛衣就呼呼大睡的爸爸身上。她从我怀中挣脱出来,溜下座位,麻利地脱下她罩在外面的大棉袄,轻轻地披在她爸爸的肩头。回头看我在望着她,伸出食指放在嘴上向我“嘘”了一声,附在我耳边悄悄地说:“爸爸累了,让他休息一下吧”!望着小小的棉袄披在宽大的肩头。我心中一颤!谁说血浓于水,亲情不问出处!
天亮了,我们在新乡车站下车。要分手了,丽丽告诉我一个电话号码。“阿姨,以事再到西安到我们家来玩。你打电话我去接你”。
“好,一定”。
“阿姨,再见”。
“丽丽,再见”。我恋恋不舍的挥手,目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人流之中。
迎着冬日的寒风,我穿行在城市的街道里。周围楼群的林立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孤单,而在父亲谆谆的目光中。我却是最重要的一个。哦!父亲,远离你的日子里,风里雨里,我会更坚强!
2000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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