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慈祥的母亲,今年七十七岁了。她勤劳、善良、任劳任怨。一生养育了六个孩子,五男一女,至今还在为弟弟养育孩子。我的父亲己经八十岁高龄,他身材瘦小,大半辈子在外工作,虽然曾经干到了拖拉机站站长的职务,但因为外公的成分问题,始终没能成为一个国家正式干部。对我们几个孩子,他很少管。大哥说:除了给我娶了个媳妇,什么事都没管过我;二哥说:我的事,他从来没管过……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回来了,我就有糖吃了。但必须小心翼翼,听话,干活,否则就要挨揍了。记得我七八岁的时候,过年了,我们村的孩子们在地上挖了九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用核桃往里滚,进了四周和最中间的一个就算赢,其余四个是输,叫“闹核桃窝”。这是我们过年时唯一的娱乐活动,我很喜欢玩。有一天,我刚输了好几个核桃,父亲站在远处喊我吃饭,我应了一声,继续玩着。过了一会,父亲又喊我了,我往回走了几步,又返回去玩了。一会功夫,父亲又来了,手里提着两根高粱杆。我知道, 这回麻烦了,赶紧躲着、跑着,可高粱杆还是重重地落在了我的头上和身上。我在前面跑,父亲在后面追,一直追到了家里的窑里。我蜷缩着钻到了母亲的身后,看着窑门外气鼓鼓地往进冲的父亲,母亲赶紧关上了窑门。我哭着,想以此博得母亲的保护和父亲的谅解。突然,一股热乎乎的东西顺着我的头顶流到了脸上。母亲失声喊了起来:看你,把娃头打破了!你个死老汉……
后来,我上初中了,到了父亲身边。父亲每天等我放学了,带我去拖拉机站的灶上吃饭,然后在册子上登记上数量,月底结账。当我领到奖状时,父亲会笑笑。在同事们的调侃中,偶尔会买块糖给我吃。那时,我觉得父亲真可爱。可这样的生活只保持了不到一年,父亲就被调到外县去了,我又很少见到父亲了。
再后来,我上大学了,结婚了,生孩子了,买房子了。当我买了一套价值三十万的房子的消息传到家里时,从不主动打电话的父亲,一天之内打了三次电话,着急万分地说:你买了房子,每月要还给银行一千元,剩下一千元怎么够你们一家四口人吃?赶紧把房子退了!我和你大哥都商量了,他骂你呢!……
听了这话,我真烦。母亲平日老说,父亲很守财,除了柴米油盐的日常开销外,一分钱都不愿意拿出来。有一年,快过年了,我带着孩子回到老家。母亲窑门上的门帘时间长了,扯了一道缝,窗帘也很旧了。我问母亲,要过年了,怎么也不换?母亲骂开了:死老汉!死爱钱!只要你们把钱一给到他手里,就压在箱子里出不来了。我买双袜子都不行,更不要说这了……。我笑了,想着父亲一生工资低,儿女又多,老缺钱。现在年纪大了,守财也很正常。于是,我带着母亲到附近的集市上,让她挑了自己喜欢的颜色和花型。母亲一半喜悦一半歉疚地挂着新门窗和窗帘,嘴里不时地嘟囔着父亲。父亲看看母亲,看看我,笑嘻嘻的,也不吱声,从院里转到院外,找他的伙计们谝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父亲每天都会打电话问我,退了吗?怎么还没退?我敷衍着,心里更觉得烦。过了几天,父亲的电话又来了,我心里盘算着,又该如何应付他。听筒里,父亲的声音很深沉,语调很缓慢。他说:钱凑得咋样了?还差多少?什么时候装修?……。我这儿有三千块钱,你赶紧拿去用吧!
我惊愕了。三哥不是刚从父亲那儿拿走了他攒的四千元钱么?父亲怎么又会有三千元?不是说要攒些养老钱吗?……。我们平时给他的钱就是生活也不宽裕呀?!我立马推辞。以后的几天里,父亲天天电话催我回家。于是,我回了趟家。母亲递给我一杯热茶水,父亲从腰间取下了钥匙,打开了他的箱子,从衣服底下拿出了一小匝平平整整的人民币往我手里塞。我赶紧告诉他,钱己经差不多了,不差这点。父亲眼睛湿润了,手有些抖,说道:我一辈子没本事,没挣下钱,让你们都跟着受罪了。现在你们几个都要买房子,你又买了这么贵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这点钱,算是我和你娘的一点心意吧……。我一时语塞,只能接过父亲手里的钱,沉甸甸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父爱如山,深沉而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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