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提着铝桶来到久违的高田河,将身子浸没于秋水,通体舒泰,仿若脱胎换骨,成仙成道。
想故乡的河很久了,虽然才分别八月有余。
故乡的河,河面并不宽, 约20米;河水也不深,才及肚脐眼。故乡的河虽小,舀一碗水却盛满了故乡的风情。
清晨,在叽叽喳喳的鸟鸣中,故乡河睁开了迷蒙的眼,一天的故事在河畔婀娜的垂柳倒影中婆娑开来。村姑们踩着还未睡醒的脚步携着昨晚的梦痕不约而至鱼崽庙高田桥河堤下洗衣裳。先前的大石块已被混凝土台阶取而代之,踩上去四平八稳,不用提心掉胆摔入水里。捶衣棒的声音清脆响起,和着水流声在空荡的水面传出很远——“谁家的牛昨夜挣脱鼻绳跑到老王田里吃了大片的禾,老王气得直骂娘哟。”“我昨夜做梦梦见摸了一手天胡牌,高兴得大叫,连老公都被我吵醒了。”“张家的崽真争气,今年考起了复旦大学,真了不起。”······在东家长西家短中,骂人的尖叫声、嘻笑声、啧啧赞叹声,此起彼伏,把个高田河闹得快开了锅,搅得都快底朝天了。
高田河是我们的乐园。
整个夏季,大地陷于暑气蒸腾之中。热不过时,我们这些小屁孩便脱得精光,像只泥鳅在水里兴奋地扎猛子;手脚笨拙地摆弄着难看的狗刨式;在水里学闭气,憋得眼红脖子粗方窜出水面,呼哧呼哧喘气;浮在水面装死鱼。丑态百出,却不亦乐乎。偶尔,一口水呛入鼻中,那滋味,说不出的难受,不过,缓一会便会缓过劲来。玩水一直持续到有人说某某的嘴都乌青了时,我们才作罢,穿上短裤叉跑回学校或家。
故乡的河繁殖了不少野生鱼类。小时候,什么鲫鱼、扁鲫、肉鱼崽(全身是肉)、小黄鱼、鲹逍(音)、荷包鲹(音)、龙虾、圆鱼(音)、黄精兜(音)、黄鳝,水里,随处可见。还有鳖呢——深藏不露的家伙。野生鱼在野外摄取的物质非常的丰富,而且是自然生长,各种营养都比较齐全,生长出来的肉质所含营养就更丰富,加上野生的鱼类肉质坚实,不含激素,味道鲜美。我们这些野小子爱吃。高田河离校不过百十米远,一下课,我便挖了十几条红蚯蚓飞奔到河边缓水处,找出事先藏好的小竹竿,装上鱼饵,便学老猫钓鱼静候鱼上钩了。或是装夜鱼钩,那是用大而黑的蚯蚓做鱼饵,黄鳝、黄精兜嘴馋,最易上钩,运气好,还能装上鳖呢!还有一种装鱼的方法——装竹箭。用几十片长约1米5的竹片以绳子串联而成,一排鹅卵石垫在竹箭下,箭上铺些树枝,用鹅卵石沿竹箭向两岸延伸堵住鱼的去路。水被拦截变得急了,往下游的鱼被冲到箭上,想往上游逃窜,几乎不可能。白条条的鱼儿在箭上活蹦乱跳,想想油煎汤炖,那种鲜美,令你不由流口水。
然而好景不长,近些年由于人们过度的电触药毒,野生鱼类急剧减少,如今到河中寻寻觅觅,大多数只能见到为数不多鲹逍(音)小鱼苗,偶尔见到一只一指宽的荷包鲹(音),定会惊喜大叫,至于鳖之类,更为芳踪难觅,几乎只有怀想的资格了。
故乡的河平时是温驯的,像文静甜美的村姑,养育着一代又一代淳朴善良的山里人。可是每到每年的六七月,故乡的河便会发飙,像不可饶恕的女巫,手握魔法棒将故乡捣鼓得面目全非:河堤塌了,良田遭淹,作物被毁。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历经多年的劫难,人们终于痛定思痛,下大力气治理小流域,彻底镇住了洪水猛兽。如今的故乡河,河面变宽了,河床变深了,河堤以石头、水泥砌成坚固的防洪堤,成为一道亮丽的乡村风景线。
河风习习,飘来一曲费翔的《故乡的云》,唤醒我迷离的思绪。喜悦,抑或忧伤,河水在娓娓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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