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那样深刻地爱过你,我以为我再也不会爱上一个人如爱你一般痴迷。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是懵懂纯真的。
在这之前我从未独自坐过火车。
刚上大学那会儿,十一假满,我坐夜车回武昌,你送我。
在月台上等待火车进站的时候,我们沉默不语。我踏上火车,你把行李递给我。你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我转身走到车厢的另一边,火车开动了,你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我第一次觉得心痛。我明白,有些东西在这火车开动的刹那已然改变。忧伤如斩不断的夜,包围着我。我是那么希望你能拉住我的手对我说一句:不要离开。抑或是你义无反顾跳上火车。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完全不用期待生活会发生任何戏剧性的变化。
一个月后,我们正式分手。没有争吵无需解释。仿佛这分开是极自然极理所应当的事。
你知道,我不喜欢异地恋,极度缺乏安全感,并且喜欢新鲜事物。
我知道,你对四年的等待毫无信心,漫长,一眼望不穿。
我亦固执,渴望轰轰烈烈纯粹的爱。所以,我并不太在意,因为我知道,大学有大学的爱情在等我。我忙着扑向象牙塔的热烈生活。物换星移几度秋。二年了,其中我谈过一场风花雪月撕心裂肺的恋爱。然而,我忘不了你。时光没有从我的心里带走你,反而生了根。
其实,我害怕这样疯狂迷失的自己;我害怕为某个人变得小心翼翼。然而,爱情本身就是一场傻瓜游戏。
你以为你潇洒挥手,不回头。一切重新来过。却不知早已中了情毒,日日加重。等你发现,那毒已侵入血脉深入骨髓,医不好戒不掉。
我喜欢的女子,大多也是痴的,尤其爱情。
胡兰成是张爱玲的毒药。他伤她最深,她却爱他最痴。张那样孑然独行的人,为了他,做世俗的小女人也甘之如饴,无怨无悔。胡逃难,张爱玲风尘仆仆,满心欢喜北上看望他。等待她的不是热烈的眼光,亦没有连日来的相思。胡和一个山野村妇在一起了,对张爱玲,他始终是负了她。张明白,他不爱她了。可是她爱他有什么办法。她把自己挣得的稿费大半留给了他,然后一个人离开。同样的路程,来的时候因为牵挂着爱人,所以颠簸也不觉得苦;回去的时候,所有期望已落空,每走一步都是煎熬。他们的爱情因《封锁》开始,亦在封锁中结束。
王莲生是沈小红的毒药。侯孝贤导演的《海上花列传》中我最喜欢沈小红。一个青楼女子,她不精明,不会撒娇。她孩子般认死理儿,只接王莲生一个客人。她爱他,所以吃他的醋,跟他闹,跟他吵,等着他来哄,仿若自己就是他的结发妻子。一个卖笑的妓女,她怎么能动情呢?最后,王莲生去广东当大官了,他抛弃了率真的沈小红。日子终究归于死寂,沈小红又接了一个男人。电影如此惆怅地结束了。
荷西是三毛的毒药。一个中国女子和一个西班牙男子的爱情。他们一起穿越浩瀚的撒哈拉,一起流浪,一路拾荒。黄昏,三毛在阳台等着荷西归来。三毛身体不好,荷西说,你不要一个人洗床单,等我回来帮你。他们有时候也会腻在一起一整天,一人捧一本书看,笑而不语。有一回三毛说,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再娶,一定要娶,不然我是不会安心的。荷西就恼了,如果你死了,我就一把火把房子烧了,然后一个人去海上流浪,一直到死。三毛就哭了。
谁能想到,苦难来得如此之快。荷西去了,三毛的世界整个坍塌。她穿着黑衣跪在荷西的墓前,一遍又一遍在十字架上刷着油漆......琼瑶写信给她,劝她千万宽心。她答应着,却在不久用一根丝袜杀了自己。三毛是痴的,爱一个人爱到不给自己活路。但我一直相信,她是因为深刻懂得“一生一代一双人”,她怎能放荷西一人在阴间孤独。她的爱已燃烧殆尽,再不可能爱上。《梦之浮桥》亦唱:“我已经开始苍老,因为爱过了你......爱恋中每一个瞬间都可能是一生。时光都已经不再,你比我更永恒。亲爱的,没有了你就没有任何人。”
高中那会儿,我亦迷恋有关西班牙的一切,斑驳宏伟的古斗牛场,棱角分明的龙舌兰,浩瀚无垠的荒漠,高大多刺的仙人掌,勇敢多情的骑士。还有我心里的秘密花园——隆达。一个建在悬崖边的小镇。风景秀美,人迹罕至,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它被誉为“世界上最适合私奔的地方”。
我们一起坐火车出去,常常在火车开动前一分钟才疯跑着进站,你拉着我的手,我们一直跑,一直跑。穿过拥挤的人流,上楼梯,过天桥,下楼梯。踏上火车的时候,我们大汗淋漓,差点背过气去。我呵呵笑着。你总会问我:干嘛傻笑个不停?我仍笑,并不回答。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喜欢那种手拉手在火车站奔跑的感觉,简直像是私奔,多么惊心动魄。
午夜梦回,难以入睡。开机,上网。空间有朋友的的动态,有一个人,不常联系。他上传了照片,是他和爱女的合照。我竟然不知道他已经结婚生子,初为人父了。我突然就感觉到一股光阴的凉意,当初的莽撞少年,毕竟远去了。人事变迁,并不是曾经以为的那么难以接受,小小无奈仍有,可并不刻薄。
我想,如果有一天,你也结婚生子。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如果这动态是你的,孩子也是你的。我会怎样?光是想想心就会痛,我会嫉妒,嫉妒的发疯。
我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也不如你说得那般豁达洒然。
整理以前的东西,发现那首感动我很久的小诗:我是你的,你是我的。难道我监禁你?还是你霸占我?你闯进我的心,关上门又扭上锁,丢了锁上的钥匙。是我,也许你自己,从此无法开门。永远,你关在我心里。你已关闭,在我心里。钥匙遗失,永不能出。
再次读起,不禁落泪。我不会忘记你,不会忘记——在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你。所有的爱情都是值得被感谢的,所有关于青春的记忆都是值得被记取的,所有你给的温暖的关怀都是一种情怀。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叫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我不遗憾,我仍然相信“一双人”的誓言。
流年平淡,匆匆回首发现,值得在放在心尖儿窝子怀念的人事乏善可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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