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早晨吃了饭,李玫给王文才装好饭盒。王文才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到外屋拿出个碗把昨晚给大哥包的饺子从饭盒里一个一个拣出来。李玫跟了出来,一把夺下饭盒又把饺子一个一个拣进去。生气地说:
“我在家里是个大闲人,吃什么还不行?你昨晚送大哥回来也没睡多少觉,今天又是个大冷天,上山去干活,没有讲不了啦,有,就得吃!不然身体就更糟了!”
“其实,你比我更需要。不是你需要,是孩子需要!”王文才说着,李玫根本没听他嘟囔些啥,把饭盒往王文才每天背着上山的书包里一塞。
“这是什么?”李玫感觉书包里有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她伸手拿了出来。
“哎呀,这是昨晚大哥临上车前给我的。回来看你睡了也没开灯看。”李玫翻开日记发现在日记的扉页上工工整整写着几行字:
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如果怀疑这两条原理,那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
王文才说:“这是爹的字,是告诉我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坚信这两条原理。”
李玫点着头说:“文才:你看不相信我们的只是个别人,家里人、队里人都相信我们。我们一定要坚定信心度过难关,一切都会好的!”
王文才也说:“一切都会好的!李玫:我走了。”
李玫跟着王文才走出院子,看着他拿着镰刀向南沟的崇山峻岭走去。
晚上,大队革命委员会召开全体会议,各队队长也都参加。会议传达了公社党委对“整党工作总结大会的精神,表彰了七个大队。意想不到的是孤岭大队榜上无名,名落孙山。可以说这是几年来大边门的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孤岭从来都是各项活动的排头兵,这次虽然不是尾巴,可也是下游行列。会后。赵主任找到公社李主任探了口实,原来是孤岭大队有些人到公社告状,在党委成员中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什么收尿各家各户任务划一,逼得社员尿里加水呀;什么为向阳种子丢失逼疯青年呀;右派分子失踪呀;领导干部作风不民主呀等等。带着对这些问题的不满情绪,赵主任回来后在会上大发雷霆:
“这是什么?不是简单的上告,是有意地破坏政治建队!是往我们自己脸上抹黑!有问题可以直接向大队反应,为什么矛盾上缴?我认为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是用这种方式破坏我们‘抓革命,促生产’。不管上面领导怎么看,我们对的就一定要坚持,不能随风倒,不能被那些歪风邪气给吓住了!我现在还要强调几个问题:
一是,对无事生非告恶状的人,各队要进行调查,看看是谁?摸准了,报给大队。这是一项政治任务,一定要引起重视。”
“不能说那叫告恶状!向上级领导反应问题,或对或错是村民的权力。这事,我看大队不能这样对待。毛主席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免’,我看赵主任这种说法不对。当然,我敢保证我们队没有去上告的。”
与会的人一下子愣住了,打断赵主任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六队大个子队长。
“等我说完你在讲,不是不给你讲的时间。”赵主任显然有些不满意,大个子队长不在说话了。
“告,可以,但要实事求是,不能扒瞎!各队一定要排除干扰,坚持大方向不变,与大队革委会步调一致,不能被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搅得一盘散沙!针对着个问题,各队首先要摸清最近谁到公社去了,然后顺藤摸瓜,把别有用心的人给我揪出来!
第二个问题,是要紧紧绷住阶级斗争这根弦。‘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无产革命路线不容干扰,阶级斗争要永远抓下去。我们应该记住‘无产阶级松一松,阶级敌人就攻一攻’这个真理,马虎不得!马虎就要资本主义复辟、就要走回头路、就要千万人人头落地。第四队来了个右派曾庆富,残害贫下中农子女没有得逞,跑了;现在又蹦出来一个反对贫宣队的准右派王文才,我们要根据他的表现随时给他戴上帽子。现在在四队劳动改造,听说我们一些阶级斗争觉悟不高的年轻人对他十分同情,还帮他干活,甚至下山回来还帮他扛柴禾。同志们:敌我不分,这是农夫和蛇啊!这个问题,刘主任前一段时间不在家,可能不知道。”
第三个问题,要继续进行制止小开荒的教育。要没来水先憋坝,要提前打预防针。有病治病,就不如没病预防。尤其是胜二美这样顽固不化的老家伙,要格外警惕。
第四个问题,是针对五队说的。听说孙彪和四队亓正的姑娘登记了,亓正气得要死要活,最终还是玉皇大帝治不住孙猴子。这,咱不管,但是有一个问题要引起注意:一个青年可以暂时住在青年点,原则上讲也不合适,五队那么定了,大队也没干预。但是要组成一个家庭还要占青年点的房子,那坚决不行。这样会引起连锁反应,后患无穷,这一点希望五队把好关。我就说这么些,刘主任看你还有什么问题需要强调。”
刘主任摆摆手说:“我刚回来,许多问题还不了解不清楚,没什么可说的。”
“下面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大个子你不要讲吗?你讲吧。”
“不讲了,讲完了。”大个子队长显然很有情绪。
“让你讲你不讲,不让你讲你乱讲。”赵主任又发泄对大个子队长的不满。
“你那叫什么话,怎么叫乱讲?你不是乱讲啊?我看你是乱讲!一点组织原则也不讲!”大个子队长火了,站了起来喊着:
“告诉你姓赵的,别一点反面意见也听不进去!你讲了半天,讲的什么?符合客观实际不?你应该知道。要不知道,就好好学学!”
“不象话,我看你这个队长快当到头了!不服从领导,为所欲为,天老大你老二!”赵主任大吼起来。
刘主任站起来劝说着:“大个子,少说几句,少说几句。会后慢慢交换。”
“一句不能少,这样的领导太霸道!你以为是造反那时候呢?谁都怕你!”大个子队长揭着老底。
“你给我下去,六队不能让你这样的人带领!”赵主任火气冲天。
“我下去不下去,首先群众说了算。六队老百姓让我下去,我一分钟都不能耽搁。你呀,没那么大权力!”大个子指着赵主任叫号。
赵主任确实知道自己真的没有把大个子拿下来的权力,这家伙是全县出名的生产队长。六队也是这几年全县粮食跨黄河、过长江的唯一一个小队;是全大队不吃返销、不贷款的唯一一个小队。他感到无奈就喊:
“别以为你们队过河、过江就都是你的功劳,就狂妄得不得了!”
“过河、过江不是过错!你有能耐也给我打成个准右派,量你小子不敢!”大个子叫着号,刘主任和几个干部硬把大个子队长推出门,劝走了。大个子走出门还大喊:“姓赵的,别以为你是一把手,是代理!别太狂了!”
山乡里的二月二,是正理八经的节日。这一天,社员们都提前下工了,各队也按例行的习惯晚上也停止各种会议。
在东街一个底矮的茅草房里,历历可数的几个人正在参加一个低调的婚礼。屋里用新报纸糊的墙,炕梢用一个大花床单蒙着几床被子,东面腕子炕上摆着两个箱子,箱子上面的墙上高高悬挂着毛主席的画像,下面是个很大的红双喜字,喜字两边是两根燃烧的红烛。新郎新娘没有什么华丽的服饰,依然各是一身出工时的服装,五队副队长王安主持着婚礼。
王安微笑着,话语十分响亮:
“谢谢大家光临,参加今天婚礼的有大队刘主任、创业队指导员赵库大叔、创业队副队长任茹、王文才和李玫老师、我妈、还有孙彪的老同学姜小敏。大家一下子怔住了。王安接着说:
“对不起,这是孙彪坚决要提到的,请理解。下面我宣布孙彪春子婚礼开始!”
下面 有人嘀咕:“说大名,哪有说小名的!”
王安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笑着、看着新郎和新娘。孙彪小声说:“亓春燕”
王安笑了笑,清了清嗓。
下面一片哄堂大笑。
王安绷起脸大声说:“现在我宣布孙彪,亓春燕婚礼正式开始!”
下面一阵热烈的掌声。
亓正拿个凳子坐在屋里的门口,气哼哼地说:
“今天我看谁敢去,去我就和她对命!今天不是龙抬头吗?咱们一家人就都活到头!”
秋子坐在炕沿上嘟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春子妈说:
“我看你这脾气越来越厉害!谁也没说去呀,不去就不去。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干啥?不去,人家笑话的不是咱姑娘,是笑话她爹她妈!”
“什么?笑话我们,你是不疯了?”亓正大声喊叫着。
“别那么大声,上午我听社员说大队刘主任还去呢。”春子妈说。
“刘主任,刘主任去干什么?人家看他们搞什么名堂,好和他们一起算帐。想得可美!”亓正的语调好象再不是高八度了。
“我是听说,王书记从县里打来电话,说他要到县里最大的水利工地去,回不来,让刘主任代表他去讲几句话”春子妈说。
“王书记来电话,咋不说周总理来电话呢?”亓正满腹狐疑,没好气地说。
“不去,就不去,进屋吃饭。”春子妈放好了桌子。
切一大盘子猪头肉,给老头烫了一壶酒。
亓正上了桌子,春子妈喊:“秋子还坐在那儿干什么,上桌吃饭呀!”
“不吃,不饿!”秋子脸拉个老长。
亓正一句话也不说了,流着泪,倒上一杯酒咕噜一口灌了进去,接着又一杯……
春子妈一把夺过杯子:“干什么你,还有完没?”
“没完!”亓正把玻璃酒壶啪的摔到地上摔个粉碎,接着抱头大哭起来。春子妈也放声哭了起来。秋子在默默地流泪……
一阵热烈的掌声,刘主任走上前笑容满面地说:
“今天我来参加孙彪和春子的婚礼,我也代表王书记来祝贺,王书记因为工作实在脱不开身。我和王书记祝福一对新人生活幸福美满,祝福他们在革命化道路上认真学习毛泽东思想,做永远革命,永远进步的新人!我的话完了。”
下面掌声又响了起来。
接着新郎新娘给来的客人点上喜烟、发了喜糖。人生中那既庄严又欢庆的时刻就是在主人与客人各自不同的苦辣酸甜的心思中度过的。客人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王安妈、王安、孙彪和春子。春子一下子扑到王安妈的怀里痛哭起来,哭得那样伤心。王安妈懂得春子的心思,拍着春子的后背,不断地说:
“孩子,不哭,不哭。婶知道你心里委屈,今天你爹没有来闹就是挺大个情面。我看这婚礼办得挺好的,大队刘主任来了,还代表王书记讲了话,创业队的老赵头和那个姓任的队长也都来了,多大的面子啊!挺好!挺好!走,我都准备好了,回我那儿吃饭。”说着拉着春子走出了屋,王安拉着孙彪随在后面向自己家走去。
秋子来到姐姐的新房,拽着锁头,皱着眉头。寻思了一会儿,就直奔王安家走去。一进门就看见四个人坐在炕上吃着这特殊的婚宴:桌上几个大盘子,五套碗筷。秋子早就听说王安家的规矩:吃好饭好菜总忘不了给姜小敏一个位置。这婚宴在乡下可以说十分丰盛:有鸡、有鱼、有蛋。秋子看着姐姐红肿的眼睛,禁不住“呜呜”地哭起来。四个人都放下了筷子。春子下了地,抱着妹妹哭成一团。“姐,爹在家耍疯了。酒壶摔个稀碎,喝多了睡着了,妈让我来看看。妈不敢来,怕他醒了追过来。这是妈让我给你带来的。”
春子把一个旧手帕裹着的小包接过来,哭着打开,看见里面是一叠十元的大票。春子知道这是妈妈多少年来省吃俭用积攒的私房钱,她看着这钱,又“呜呜”地放声哭了起来。王安妈下了地,拉着春子的另一只手说:
“大喜的日子,不兴这样!快,快和秋子上炕一起吃饭。”春子点着头,跟妹妹说:
“秋子,妈一辈子攒这么几个钱,我不能要!你给妈带回去,等我需要的时候再去找妈要。告诉妈:等爹火消了,我再回去看他们。”说着把钱塞给秋子,秋子又塞给姐姐:
“姐你就拿着吧,拿回去妈还得难受。”
王安妈说:
“春子,我说你先拿着。等事后有机会你再给你妈,免得这时候拿回去老人心里不得劲儿。”
春子哭着把钱揣进了口袋。
“姐姐,婶:我回去了。”秋子说着转身要走,春子妈一把拽住了秋子:
“听婶说,吃完饭再走。”
秋子说:“婶,不行啊。等一会儿要是我爹醒了,看我不在,找上门来闹啊!”
王安妈不得不松开手,骂到:“这老不死的,真能捉猴!”说着和春子把秋子送出门去。
李玫和王文才回到家,孙大娘给端过来一块猪头肉,笑着说:
“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大娘盼望你们俩早点抬头,别总受这窝囔气!”
李玫接过来,感激地说:
“谢谢大娘,住你的房,还吃你的饭,咱们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好处!”
“这孩子说的,这是缘分啊!天南地北的,能来咱山里,又住到一起,容易吗?”大娘真情地说着:“快吃吧,还热乎呢。西街咱家孩子他大伯送来的,人家过年杀个大猪,二百多斤呀。”
王文才感动地说:
“大娘你吃点什么总落不下咱俩!咱俩年轻,以后别挂着咱们,你年岁大了,得加强营养。”
“没事啊,这大山里过日子就是营养啊!你看咱村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不让干活还干活呢!霍老大、赵库、还有那胜二美……这大山里比城里营养大啊!”孙大娘自信骄傲地说,难怪他不愿意跟儿子去青海那个大城市。
王文才和李玫听着,感觉到大娘虽然没有多少文化,可说出的话条条是道,很在理,不由得佩服地点着头。
“吃吧,吃吧,你看我一会儿见不到你们就憋得受不了,你们一回来我这话就多了!”大娘说着转身回到自己的炕上坐下。
李玫笑着说:“好,好!”
她说着到外屋点着火把玉米面饼子,和一碗冻白菜汤热了热,放好面板,端了上来,满面春风地说:
“吃吧,大娘给咱过节了!”
大娘看着两个年轻人,仿佛看着自己的儿女,亲切地笑着,好象总是看不够。
王文才把一块肉夹到李玫的碗里,李玫看大娘看着他们,不好意思地看了王文才一眼。王文才默默地吃着饭。
“核计什么呢,怎么没话?”李玫乐呵呵地问。
“食不语,寝不言。”王文才嬉笑着说。
“少骗人,哪天吃饭你话匣子关住了?想什么呢,快说!”李玫还是在问。
“实话说吧,我是想,你这人象春子,真好!你家父母不象春子他爹,也真好!”王文才颇有感慨地说。
“啊,今天参加婚礼,有感想了!我爹妈没反对是不?”李玫高兴地说。
孙大娘在一边插话说:“城里人可不象乡下人,开通!”
王文才说:
“大娘,春子他父母也是城里的,他家是下放户,这可不论城里乡下。”
“那李玫爹妈识文断字呗,有文化和没文化也不一样。”孙大娘又找出个理由。
“大娘,你不知道我爹妈都是大老粗,就是你说对了,思想开通!要不他能找到我呀,做梦吧!”李玫说着哈哈大笑。
“你可别说,才子可是个能人,我都看得出来。你呀,就是有福气,这样的人打灯笼也难找啊!”孙大娘说着自己的看法。
“看把他美的,大娘你看他美的!”李玫指着王文才微笑地说。
“美不美,大娘的话我爱听!”王文才乐呵呵地说。
“行了,今天吃得好,又受大娘表扬了,今晚保准不能胃疼,睡个好觉!”李玫的话带有祝福的意思,王文才天天晚上的胃疼,不仅对王文才对她也是个熬煎。
“能,一定能!”王文才的话里三分肯定七分祈求。
晚上,社员们都散尽了的时候,烂眼胡和张玉森开始打开他们卷起的铺盖卷休息了。当然烂眼胡在炕头。张玉森离烂眼胡相距一米多远,两人平时话语很少。烂言胡虽然衣冠不整,手脸不洗,但是用他的话说可是百分之百的贫下中农。
只从张玉森搬来那天起,他就说:
“你身份不行,这里可不能你说了算!”
张玉森没有心情和他争执,只是瞪他一眼默不作声。每天吃饭的时候,张玉森只能喝很稀的玉米面粥,因为他家剩下为数不多的粮食当时都被大火烧掉了。这粥还是刘主任告诉老保管把选种剩下的干瘪的玉米给他称了二十斤。他大多时候是抱着空碗“哧溜哧溜”地喝,开始烂眼胡还给他一块咸菜,后来烂眼胡发现给他后他偷偷到外屋去洗,就生气地再也不给他了。
张玉森吃饭的时候看着烂眼胡咬一口大饼子,没咽下去接着又咬一口,腮帮子象撑着两个山梨蛋子,既看不上又羡慕。有时候端着碗,眼珠子看得发直转都不转,烂眼胡就说:
“看什么看!当初你也过过好日子,黄登登的大饼子扬到院子里……”
张玉森听了,虽然生气,但是再没有当年威风,只是一言不搭地继续“哧溜哧溜”地喝他的稀粥。
烂眼胡多次警告张玉森:
“我跟你说:晚上睡觉你不兴乱喊乱叫,怪吓人的!要是再乱喊,我就找刘队长把你撵走。”
“我喊什么了?”张玉森质问着。
“你喊什么你不知道啊?英子、儿子的,吓死人了!”烂眼胡说话的口气里充满了埋怨。
一听烂眼胡提到他的英子、儿子,张玉森把碗往会计的桌上一趸,竖起了眉毛,再现出当年专政队长时的神威,大声喊道:
“我愿意!告诉你烂眼胡,你把我惹急了,别说我把你罗锅弄断!”
“呀!呀!呀!你要和贫下中农作对是不是?”烂眼胡,亮出了自己的王牌。张玉森似乎听到了一声响亮的警钟,他的威风立刻扫了地,象煞气的破皮球再无言语了。
烂眼胡从来没有这样威风过,他象斗胜的蛐蛐得意地端着碗在队部屋里转来转去。只是挺不起那罗锅逼得难直的胸,他带有教训口吻地说:
“张玉森,前几天我看你心情不好没说啥。从明天起咱们还是以前你住这儿的老规矩:晚上散会, 后收拾队部,不能我一个人干,是咱俩的事。按理说根据你的身份应该全让你干!算了,还是咱俩干吧。那时候,一个礼拜我扫三天,你扫三天,你那死爹照顾他年纪大扫一天。现在呢,我还是三天,你四天,你死爹那一天你得包下来。”
张玉森看着罗锅八翘的烂眼胡真想一脚把他踹一边去,但是他不敢,只是沉默不语。
“你到底听见没,放个屁呀?”烂眼胡,简直是步步为营。
“行,你一天什么也不干,在队里白吃白喝,这点活还让别人干!”张玉森不得不同意,但是话语里却充满了怨气。
烂眼胡这一辈子可能第一次下过命令,第一次就有人顺从,心里充满了得意:
“那你比不了,我是白吃白喝,这叫五保!”说着,烂眼胡把剩下的少半个饼子一下子塞进嘴里,那嘴撑得象个猪肚子,舌头翻不过来个,不禁呕吐出来,他指着地下喊:“扫了,扫了!”
张玉森看了他一眼,拔腿走出队部,留下一句话:
“你说的,从明天开始!”
烂眼胡瞪了一眼,自己去拿起条帚骂道:
“反了,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牛王三只眼!”
“什么牛王三只眼,那叫马王爷三只眼!”李老二走进来,纠正道:
“还他妈甩词呢!”
“张玉森不教育不行!”烂眼胡理直气壮地说。
“还教育别人,你教育教育自己得了!”李老二笑着说。
“他,他和我一样吗?他是可以教育好子女,我贫下中农!”烂眼胡辩解着。
“你就是丑八怪给你披张人皮,比他强不了哪去!”李老二笑着说。
“得,得,你就和他一伙吧!”烂眼胡不服地说,说着气哼哼地离开了队部。
创业队柴禾割够一年烧的了。赵库带领割柴的青年都下了山,创业队所有的人员在开化前都集中到了大甸子刨土煤子。赵库说:
“前一段时间,大家早出晚归,把队里的活基本上都干个差不多少了,现在可以轻松一点。九点出工,三点收工,每天干四个多点儿的活,好攒足力气闹春耕。
春三月的大边外,气候与山外没法比。七九河开河不开,八九雁来雁不来。特别是打春后,天冷得出奇,大山里常有冻死的野鸡和山兔。大甸子的土煤子比石头还坚硬,大尖镐刨下去,砸得嘎嘎直响,就是刨不下来多少。同学们都说:
“不如刚开始那时候好刨”。
赵库说:
“前些日子刨的那地方水多,现在这地方泥多水少,你看这颜色油黑油黑的,是好玩艺儿呀,这要是上到地里劲儿可大去了!今年沟门口那块包米地争取‘跨过黄河’,到时候让大队和公社都过来看看!”
经赵库这么一说,大家的劲头更足了。任茹和不少同学手掌都磨起了大泡,用针挑开,继续抡大镐头。午饭和晚饭任茹也告诉伙房尽量做点好的,把春节杀猪留下的肉也拿了出来,大家干得猛,吃得也香。赵库嘱咐到公社开共青团会的大海到供销社找门子买了十斤牛肉,让炊事班大家改善生活的时候别忘了给任茹做回民灶。同学们的积肥热情空前高涨,地里堆满了粪肥,大家依然不收兵。他们说:“把滚兔岭上面那片荒地也用粪肥喂出来,人家河北省沙石峪‘百里千担一亩田,青石板上夺高产’,咱们条件比人家好多少倍,不夺高产说不过去!”他们刨的刨,送的送,干得热火朝天。
赵库看着这些年轻人生龙活虎的样子打心眼里往外高兴。
一天,郭大海从大队开会回来,高兴地对赵库说:
“大叔,我弄回宝贝了!”
“什么宝贝,看把你乐的!”赵库看着大海不知道怎么喜欢好,乐着问道。
郭大海边打开纸包边合不拢嘴地笑着说:
“今天我从采石场路过,看到他们崩石头,好家伙,‘轰隆’一声,山崩地裂,磨盘大小的石头从山上滚下来,根本不用镐头啊翘棍啊,既省力有省时间。我就跟他们要了些炸药和雷管儿.这东西崩土煤子一上午能赶上咱干七天,八天的!”
“这东西好是好,可是危险呀!”赵库担心地说。
“没事,大叔,很简单,技术学来了,在采石场我还放了一炮呢!”郭大海自信地说。
“那可要千万注意啊,安全是大事,要是伤了哪儿,咱们可不好和大队,还有家长交代呀!”赵库提醒道。
“你放心,大叔。我爸就是井下放炮的,听他叨咕过怎么注意安全,保护自己,我不让别人碰,由我来!”郭大海把握十足地说。
“那就好,没事是大事,开始我陪你弄这东西,放心了,你再自己弄。”赵库依然不肯大胆地放手。
“好!你当我的助手!”郭大海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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