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记得还是在高一的时候，在某一本书里看到了一篇名为《忏悔》的文章，书名我已记不得，只记得《忏悔》是第一篇。在阅读的过程中，我无数次的想起渐渐长大的自己和缓缓老去的父母，内心里一股强大的自责与对不起父母的感觉，以及对小时候的一些是的回忆，都被连带着引出，才知道，文字，也能有所共鸣。

       那时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毅力，那样长的文章，我竟用我那假模假样的正楷字一笔一画，浩浩荡荡地抄了六大页信纸，然后在很多个闲暇的夜晚躺在床上读给室友们听。后来更是利用广播员的身份，把抄的那六页纸通过广播念了出来。结果本来要求半小时的播音时间，我延长了一个多小时，走出播音室后，才发现整个学校已经安静得像一个沉睡的婴孩——午睡时间到了。

       此刻，我坐在六楼的教室里，靠窗的位置让我一抬头便可望见天空。今天和昨天一样，没有云，天也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一点蔚蓝的色调也没有。所以干脆的，我就不知道是没有云，还是没有了天，或许云只是很均匀的把天给遮住了也说不定。

       昨天给爸爸发了条短信后，我跟同桌说我想写一篇名为“忏悔”的文章，他问为什么，我只说因为突然想写了。那么，我的忏悔，就从现在开始吧，因为我是在政治课上写下的这些文字，政治老师正复习《走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一课。当然，在这一时刻，他已经开始给我们讲字写得好的重要性，并一遍遍地夸黑熊的字写得好，比他的字还要好。

 

 

 

（一）

 【那时，我是你们听话调皮的小宝贝】

 

 

       说起写字，便很自觉地想起小时候，爸爸在江畔用棍子在沙滩上教我写字的情景。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吧，还没有上学前班，爸爸牵着我蹲在江滩上，教我写“猫”“狗”“猪”“牛”这些有关于动物的字。江风吹起我和爸爸干净利索的短发，鼓起的短衬衫让爸爸看起来更加高大。江水滚滚，江风袭袭，一大一小的身影，细小沟壑拼成的字迹，十多年后与妈妈谈起，却清晰得不像是回忆，那该是多么美好的场景。所以后来当很多家长围在我身旁说这小孩这字写得真好时， 我多感谢爸爸，让我从那时起就享有无上光荣。我也知道，那个年纪的我，最让爸爸放心，感动和自豪。

       在那样天真无邪的年纪里，我最喜欢和爸爸去池塘钓鱼，钓虾。最怀念用一根小木棍，一头插上很小的一捆收割好的水稻，扛至小小的肩头，跟在挑着两捆很大很大捆的水稻的爸爸身后。想啊，一大一小的身影，一前一后走在农忙时的田塍间，夕阳的光线为那身影镀了一层金色的边，多美的画面。

       最记得那时的自己霸道得不像话。那时候很流行跳绳子，两个人套着绳，其他人跳。一次一个玩伴赖皮，而又拒不承认，我居然一怒之下拉了绳子就往她脖子上套，之后便开始了大战。爸爸出现后，拉开的人是我，责怪的人也是我，而我也在那时说了一番让那之后的自己每每想到就会取笑自己的话：“我是你女儿，他又不是，你帮他不帮我，你认她做女儿算了。”周围的人都笑了，只是我不懂得，那时的爸爸怎么没有生气，反而也笑了。

       之后，为了一家的生计，爸爸外出务工了。在只有妈妈一人照顾家的时光里，也正是我最疯最野的时刻，也最爱惹她生气。我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怎么分辨可以只是下跪和该逃跑的时机，只记得有一次逃出去躲在两座孤坟后面，妈妈带着手电筒找到我时，我竟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也是没敢看。其实在躲藏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很多的后果，可妈妈只是让我罚了跪，然后哭着打了两下我的手心，一点也不痛，可妈妈还是不忍心，叫我赶紧去睡觉，在被窝里告诉我以后不可以再调皮。然而当外婆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老虎晚上会出来吃小孩子时，我也只是在心里自以为聪明地告诉自己那是骗人的。

       妈妈第一次打工归来时，村里人说：“静、炎，你妈妈回来了，快点去接她呀！”我和弟弟是很欣喜的，拔腿就往外跑。然后，当站站蹲蹲了好多次后，妈妈的身影终于出现了，我和弟弟却又吓得拔腿往家里跑，感觉陌生了。后来听到妈妈和四婶儿聊天说起这事儿，妈妈说：“那个时候心里真难过，又委屈。一年多没见到孩子了，见了面了，他们却怕我，不敢与我亲热了。”

       之后年纪大了一些了，爸爸外出务工，刚四年级时，妈妈也追随而去。年纪还不是很大的我甚至不知道什么事思念，只是突然没有了督促我陪着我学习的人，也没有了会再打了我手心之后自己心疼得落泪的人。

       回想起童年的那些幸福的片段，辛酸而又幸福。我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时间，是火车十多个小时的距离，亲爱的爸爸妈妈，我们之间才没有了那时那般亲密无间的幸福的情景？

 

 

 

（二)

       【被宠坏了的公主，却甘心变成了灰姑娘】

 

 

       我一直在想，小学的那六年（除去学前班），该是我爸妈最骄傲幸福的时候。所有的老师都看重我，喜欢我，在他们面前毫不掩饰地夸我的聪明与勤奋；所有的亲戚邻居总会在他们面前夸我的好成绩，夸他们有个能干的女儿。我心安理得地听着，虚荣心得到了极致的满足，也以为自己也可以就这么心安理得下去。

       那时，几乎每一位我身边的朋友都羡慕我，有人还告诉我说她崇拜我。那时，没有人敢欺负我，因为老师及班主任曾针对一个男生不小心用围巾差点勒死我事件正式发了话：连王静都欺负的人，那真的说不过去；不管谁没理，都只找你。那是，我是同年级各班班主任用来给自己学生树立的榜样，好朋友经常说：“我班主任今天又夸你了。”... ...

       然后，当我小考以全镇前十五名考入了镇里的重点班。到达我一十八年中最辉煌的时刻后，我的爸爸妈妈很骄傲很为我骄傲了后，我却在以后的时间里，一点一点的，葬送了这所有的一切。

       从没有人告诉我，我也没有意识去接受，即使是在那么小的集体里，也有那么多比我强的角色。才明白第一久了的人会忘了怎么去拼搏。于是当更多比我成绩好的人涌现后，我自然也就失去了当初所拥有的一切；老师的偏爱，同学的嫉妒，亲朋好友的赞美之词，父母为我骄傲的可能。

       开始渐渐不那么自信，自卑，自暴自弃，认为所有人放弃了自己，常常会想自己之前被老师看作宝，如今被老师看作草，自己同情自己。开始不爱说话，开始压抑自己，写悲伤到可笑的文字，忘了爸妈电话中一声声的相信和期盼的心，忘了努力，不敢努力。开始不负责任地写信寄给远方的他们，说着那么轻描淡写的对不起。开始学会了逃避 ... ...

       或许正是从那时起，我甘心卑微，甘心被人放弃，明白只有成绩好的人才可以因为老师器重而有机会充分展示自己。或是，正是从那时，我开始相信，我的爸妈不会再为我骄傲，因为我自己都没法骄傲了。我觉得我很丢脸，开始活得孤傲。

       正如我给他们的信中，有一个恒古不变的主题句一样，“让我们一次一次的失望”，最后，我在中考的时候，终于让他们失望的彻底——452分，上普通高中普通班的分数。

       在这一段时间里，短短的三年，却将我整个人彻底的改头换面，这一跤摔得太狠，我爬了三年也没能爬起。公主沦为灰姑娘的这段历史，改写了我曾相信的命运。

       我不敢告诉我的爸爸妈妈，我是有多不相信。如果没有一直第一，没有被那么多人宠的记忆，我是不是会变得坚强、勇敢一些？我不敢告诉我的爸爸妈妈，在那期间，我多少次无助哭泣，多少次想要放弃，写下了多少类似遗书的日记。

 

 

 

（三）

【你们给我爱的鼓励，我给自己痛的记忆】

 

 

       满怀中考的失意，满脑子装的都是你们给我的勇气和自信，可失意在心里久久排解不去，那些告诫自己的话语却总走不进心里。

       同来高中的同学，几乎都凭着关系进入了重点班、奥赛班里，表面上与她们说笑无异，而在开始一个多星期的夜里都会因为这样的不公而暗自哭泣，感觉自己从此低人一等，从此走入谷底，永不见天日。

       后来心绪渐定，也开始走近她们，与她们一起许下为高考一起努力奋斗的誓言。然而谁也不曾料到崭新的学习生活，也让我们各自有了崭新的学习环境和人际圈。渐渐渐渐，开始各走各的路，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尽管起初也曾形影不离地游走在校园的每一条小径上，但路有那么多，我们总要奔向各自的方向，最后，不得不各自单飞了。

       记得初来高中，补课的那些天，我几乎每晚都会给爸妈发短信，诉说哪个同学分进重点班了，可她的分数还比我低得多；诉说分班考试要以中考成绩为基础，而我没多大戏了；诉说临时班上，班主任任命我为班长了... ...

       爸爸总会打来电话，告诉我不要灰心，不要想太多，要相信自己。“我和你妈妈会一直相信你，支持你的！”他总这样告诉我，而直到现在，听到这样令人感到温暖的话，我也都只能是感激而又心虚的“嗯”“嗯”着。怎么说呢，因为，好像不知是从哪一时期或是因哪一事件，让我越来越不相信了自己。

       最怕的事，就过年的时候一家人聚在一起谈论我们孩子的成绩谁好谁差，这样的比较让我更加看不到自己，觉得自己那么无能，辜负了那么多人的期望，没有让我的爸妈在那样的场合昂首挺胸，说话大声到喷周围人一脸的唾沫星子。让我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不堪。

       前一段时间里，学校有关传媒的宣传铺天盖地，而自以为自己有点才华和那方面爱好的我，也把传媒视为我出人头地的唯一的一条路。所以，为了说服爸妈，我我甚至和妈妈在电话里大吵大闹，到最后还不可理喻到挂掉了她的电话，然后自己躲在被子里捂着嘴巴大哭，一次一次的起身用纸擦鼻涕和眼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觉得十分悲伤。

       而最先妥协的似乎永远都是妈妈，她以为我生她气了才在第二天不接电话，他不知道我是因为手机发表日志发泄心情去了而耗尽了电量（手机的），她说是她不对，而她小心翼翼的问我怎么可以因为这些事而这样生她气时，其实我想告诉她我错了，但是像以往很多时候一样，反而不能说出口。后来表哥在QQ上告诉我：“你爸爸为你要学传媒那事操碎了心。”很惭愧，很内疚，可我依旧什么都不能说出口，什么都不能做。

       我觉得我已经沉沦了，甘于平凡和堕落了。爸爸妈妈越是关心我，对我好，越是说他们相信我，我会越觉得自责，越恨自己。正如在高三第一次班干部会议上我以学生代表发言时所说的一句话：“我的父母，为了我，付出了十几年，到底来，什么我都不能给他们，我自己亲手把自己给毁了。”每一次答应他们我会努力学习后，心就像被人系了石块沉进湖心那般沉重，无法呼吸。

       我的爸爸妈妈，或许他们一直相信他们的女儿会为了他们而争一口气，在学校，高三了，会争分夺秒的去学习，为高考奋斗；或许他们一直相信，他们的女儿会活得开心快乐，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天使；或许他们一直相信，他们的女儿会在学校与老师、同学相处融洽，还是那个很乖的女孩子... ...或许，我亲爱的爸爸妈妈，一直相信他们的女儿，在没日没夜的苦赶成绩，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然而，我辜负了他们所有的相信，一直以来的相信。

       我不能够用心的去学习，甚至不能够静下心来。我课余时间不看书也没有做作业，总在那样空闲的时间里与同学一起聊天，夸夸其谈；我上课也不能好好听讲，听着听着就觉得很痛苦，什么都不懂，然后就发呆，开始胡思乱想，整本整本的写日记，甚至用手机发表日记；我晚上不仅没有挑灯苦读，我几乎每天躺在床上用手机聊QQ，看到爸爸在线会很惭愧地避开... ...

       我没有了理想，没有了目标，没有了要去努力去奋斗的恒心，我彻底的放弃了自己。

       我从来都活在自卑、自责、不安与恐慌之中。我觉得自己不如太多人，不相信自己可以超过那些强者；我辜负了爸妈，对不起他们，我每天都在自责；我没有为高考做任何充分的准备，可它还是会来，可我不怕它，只怕它给我的后果我无力承担，怕我的人生从此昏暗，我的朋友从此各自分散... ...

       我活得很逍遥，很轻松，很潇洒，又活得那么痛苦，沉重，那么悲哀，那么不是人的活着。

       我活得很累，累到心里装不下那么多曾经的决心和信誓旦旦。

       我开始逃避，逃避人，逃避事，逃避自己。把自己锁在自己心里，画地为牢，怎么逃，都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我考试顺其自然，并理所当然的同情一中那些终日以书本分数为生的人，因为他们没有我所拥有的友情，没有我过的丰富多彩，没有我这样忧伤的青春。可我始终比不过他们，没找到任何借口来安慰自己——我没有一天能过得如他们那般充实。所以，再怎么欺骗自己，编出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也无法充实自己空虚的内心和丰富自己频发的精神世界。

 

 

 

【后记】

 

       写完上面这些勉强拼凑成的文字，我甚至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作忏悔，因为我花了两个晚自习才完成的这篇无厘头的文章。

       我没有能力用优秀的成绩去让我的父母开心，让我的家庭幸福。很喜欢那句话：“我和我的父母很相爱，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怎样影响了我的一生，他们是我活在世界上并工作的所有理由。”

       其实我也这么想，可我的爸妈却一直在为我担心，忧愁，焦虑不安；因我失望，难过，痛心。他们为我因我变得如此，我又如何能安心地做到去年我生日时，他们再发给我一段录音的《生日歌》末所说的那样“祝我们的宝贝能天天开心，永远开心”？

       或许，我的忏悔不那么动人心扉，或许我的忏悔不够深入彻底，但我说出了我所有的心里话，我已经很开心很满足。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有那么多的对不起有机会却没有对你们说，我知道要原谅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毕竟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的。所以我一直听你们的，阳高真的有好多人谈恋爱的，我身边也有的同伴会和她的小男友甜蜜幸福着，但我相信也懂得你们所说的，你们的苦心我也都懂得。所以我不曾谈恋爱，告诉自己，不可喜欢上任何人。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也懂怎样才能对得起你们，可我多恨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约束不了自己，管不住自己静不下来的漂浮着的心。

       我的忏悔，谁会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