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神州赋》——范曾
云浮千秋,江山万古,是一片心头的圣址和净土。有共工来破,有女娲来补,有历代志士仁人荡尘涤垢、驱陈除腐。哺我有天降雨露,饱我有垄亩禾黍,她是生我、养我、爱我、抚我的慈母。导水有大禹的锄,劈山有五丁的斧,论天地有众妙之门的太极图,撑天地有傲骨铮铮的大丈夫。道既存,德不孤,漫道古今风物殊。问北国的严霜皓雪,问江南的绿草平芜,问半壁海日,问晓霞暮雾,问戍卒嫠妇,问睿智顽鲁,问列宗列祖,五千年文明是乐是苦?天无语、地无语,但只见桃花尽日随流水,但只见寒雨连江夜入吴。永恒的逝水如斯,永恒的苍茫沉浮。君不见五千年轮番的寒暑,五千年不尽的荣枯,五千年的玉帛变鼙鼓。找平天下的圣贤,寻治家国的良图,无李白的如弦大道,有屈原的漫漫征途,深祷她国泰民富,深祷她天朗地苏。我们的笔顿之山安,导之泉注。曾几番击节长歌,风卷云舒;曾几番濯浪飞舟,天低吴楚; 这是一首浩荡悲怆的歌,是一首恢宏壮丽的赋,一首十亿朵莲花簇拥着、奉献给莽神州的歌赋,一首灵魂深处回旋的神州赋。
很巧的是,我在去马鞍山采石矶之前,因一个战友的推荐,阅读了范曾的《莽神州赋》。如剑端一般挑开了心肺,温润了肌肤,燃烧了呼吸;肃穆的悲怆,逼人的端凝。一时情起急点键盘,写下了心得如下:
想我神州莽莽原野,
浩浩江河,
可日月同辉,可风云兼备,可春秋异果,可凉热同此。
何等奇象,为我欲来!为我游走。
与日月同辉,众星烁烁,乾坤合一。
文者可掷笔墨于山川无垠,
醉者可仰空穹以饮玉液琼浆。
逐令电雷同行,光速带路,蓬莱共住;
吹我洞箫,鼓我瑟琴,抚我玄键;
拍栏数星,击节长歌,挥掣苍穹!
写罢诵读一阵,也不管文字体裁当属何种,只顾大着口气慷慨击掌一阵。自以为俊侠之骨,浩荡之气也不输与须眉名人了。
今天神州九号上天,我目睹了电视直播,一颗心早已追随太空而去。明知不能如愿,便将那几日拍就的采石矶照片整理出来,心里一再地咏诵着: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唯见长江天际流!江水乎?天水乎?泪水乎?积中华数千年之悲怆,积神州数万年之楚风,长江之水天际流!
也许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有时候你失去了一些,却又得到了一些你本来没有预计要的东西。比如说,我们会在某个黄昏领悟了某些哲理,在某个清晨失去了某些东西,在某个晚霞中倍感觉孤独,在某个黎明里心神绚烂……上天让我们在不经意之间撞到了某个细小的渴望,便开启了你复活救赎的穿越旅行。
唯见长江天际流啊!长江就在你的脚下川流不息,长江夹裹着历史的尘埃缓缓划过。长江以潮起潮动之势,叩响了你的性灵之门,你便面无愧色,携唐诗宋词再游走于江涛波浪之间,以补遗石钟山照片之失。
迟到了四十年,太久的羁绊。
那一刻就在我匆匆地跑进火车站月台,离列车开动只有两分钟的时候。晓华高举的双手使劲挥动着一方淡色的手帕,恍然间这是我早有的预订!隔着40年的遥望,我们终于一起去旅行了。
“你的石钟山照片丢了,那些江水还在。请随我去吧,有马鞍山三台阁,有翠螺山采石矶,有太白楼李白冢,有芜湖古城中江塔……”。于是,三人行,初相见。那一方手帕挥动的邀约,像风一样,拂过了指间,穿越了生命的河流,激起欢欣的浪花。
站在长江边采石矶,登上翠螺山三台阁。越过1300年的光阴,望到浩荡江水,版图如画的唐朝,似乎目送李白一路醉酒一路诗篇,一路拂剑一路狂歌……终于在采石矶飘落衣冠,顺水而去。从此“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随了心愿,渐行渐远,与苍茫江河融为一体。
李白本是一颗太白星,氤氲了许多的仙气,使我们无法如同亲近苏东坡那样地去亲近太白星,只能在翠螺山上久久地望着他的衣冠冢,抚摸那斑驳沧桑的汉白玉坟碑,感叹他的风采咏诵他的癫狂。幽静的丛林之中,林散之的题字“唐诗人李白衣冠冢”一如天上星宿。悬挂。不羁。耀目。恒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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