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果不是初次,那么后来的也就没有了。
当我还是喜欢放荡的时候,常常独自一人出外游行。行无所立,心适乃安。
那天傍晚时候,我行到一个依山傍水的村。恰是最后一抹夕阳逗留在山口,不去,铺开了满野的金黄。
她正负着两桶水,从那金黄走过。也许她不是故意的,但我被迷住了。
她吃力地踟蹰走行,两桶不住地晃荡,溢出的水渐湿了来路,来路是通往天边的落夕。
她走到我前,顿了顿双桶,也许感触到我的目光。她,抬起头,看了我,清澈如水的双眼,忽然又低下去,恍如沉底的黑潭。晶莹的汗珠,四溢流淌,汇聚到胸前,滑过粉腻的河道,带着我沉了下去。
她走过,晃荡着,瘦小的身子似乎承受不起,那样的伐挞。她太小了,小得想放在手心呵护;或者让狂暴风雨来这洗礼,更加娇艳的盛开荷花。
我失魂落魄跟着她,她没有察觉。直到矮楼的草房,她卸下桶,双肩轻颤,是累得吗?我不希望她累,但是却想欣赏这样的累。
她这时看见了我,当我是一个快速逝去的过客。房内有呻吟声,她忽然奔入。我慢慢的靠近,往里看。破絮的床上躺着一个瘫痪的少年,双颊凹陷,两眼无光,是她弟弟啊。她扶起他,端起矮桌上的一个裂碗,轻轻吹拂了一下,我相信那药透出一股清香,确是灵丹妙药。她扶着他,饮下。这时的我宁愿生一身的病。但他竟然全部咳了出来,那样的浪费。
我每天都来,静静地看。她从来不跟我说话,依然做着天天重复的事。挑水,喂药。
有一天,她突然上了山。山上满地的黄花,她那样站在黄花丛,仰头望着天空。我静静地看着她,她有次正视了我一眼。等我回过神,她已经消失了。
她每天多了件事,去山上。我也这样跟着她。她不在那样站着,有时会摘黄花,还会拿给我看;有时会扑捉蝴蝶,递给我。
我们这样过着。但有天,她不见了。
村长找到我,让我这个大学生主持,因为我是有学问的人。主持什么呢?
主持对她神惩。她谋杀了她的丈夫,那个瘫痪的少年。这是杀夫大罪,必须死的。
那天,我和村长和几位老人做着,人们站着。她被围在中间,她看着我,清澈的眼镜。
村长要我发话,我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人们一阵鼓掌。她突然啊啊叫了一声,“蝴蝶...不是这样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说话。然后她疯了,她抽出随身带的刀,不知从那来的。见人就砍,一个接一个人倒在血泊里。
我吓坏了,赶紧往后山跑。她放开其他人,只追着我。
最后,我逃到后山的黄花地,她也跟了过来。她举着刀,向我靠近。
我想这次死定了,这时一只蝴蝶翩然飞过。横隔在我们中间。
她惊楞住了,满脸的恐惧,身如筛抖,急切后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望向我,猛然“啊”的一声,挥刀砍向自己的双手。凄厉的惨叫,久久不绝,她笑了,道:“是这样的。我把前面那只放了。”
她最后望了我,口角还噙着笑意。
后来听村长说,她父母在黄花地定情,又一起在那自杀谢世。
黄花地的蝴蝶向来是双只的,但偶尔也有单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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