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树上的鸟儿也喧闹起来。无忧无虑的喜鹊在高高的树枝上喜气洋洋地呼唤;长相俊俏的黄鹂在低矮的丛林里欢啼,有些纵情,有些张扬;最能吵闹的麻雀,在花间喳喳鸣啭;灰白相间的鸽子,也随着咕咕的声音,倏忽着冲出笼子……
渐渐地,大地、树木、田垄、村屋撩开了影影绰绰的面纱,露出朝气蓬勃的美景。家庭主妇们最先做的是打开鸡鸭鹅的笼门,让它们出来活跃。母鸡咯咯地啼叫,带领一群绕膝的鸡仔四下觅食,相互拥挤追逐着;鸭子嘎嘎欢叫着边扑扇翅膀边扭动肥硕的身子,栽着跟头扑向屋前的荷塘或水沟;动物界的君子老鹅引颈扑翼,高视阔步,一个劲地昂叫,神气十足,大有不可一世之势。猫狗在主人身边踱过来踱过去,似乎有了逗闹的兴致和撒野的激情;老牛露着睡意惺忪的表情,被主人牵到路边,拴在一束灌木上,自由自在地啃食着脚下的嫩草,不时发出“哞哞”的叫声。
藕池河边,婆姨姑嫂们在洗衣服,或蹲或站,或搓或漂,她们用木棒捶打着衣裳,“嘭——嘭——”的捣衣声雄起雌伏;厨房里喧闹起来了,锅碗瓢勺的声音和着炝锅的香气一起飘散出日子的味道;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又像翩翩而来的小燕子,在天空扑棱棱地自由飞翔;婴幼儿的哭闹声,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潮水,回荡在村庄的上空。例外的,只有新婚不久的儿子和媳妇还没有起床,直气得老爷子在鞋帮上磕着烟袋,不咸不淡地骂道:“也不害臊,太阳要晒腚喽!”
卖针线的敲着梆子穿行于乡间小道,磨菜刀的挑着担子吆喝着游荡在乡村里。偶尔,邻村的唢呐声呜呜咽咽地飘来荡去,引得银发须髯的老人流下伤怀的眼泪。大人下地了,满地里都是闹腾腾的声音,这边有“二妞——二妞——再拿些种子过来”的声音,那边有“吃饱了就好好干活,这个时候可不能偷懒”的呼叫牛的声音。
太阳快爬到屋顶的时候,蝉在树上喊热,鸟雀在树上失声,树被阳光烘烤得几近中暑、蔫头耷脑的,但它一旦与风联手,就会奏出有温度的热曲,它的细语呢喃,俨然童声无伴奏合唱。
人们忙碌了一个上午,午饭后,倦意袭来,于平展展的床上放松四肢,酣然入眠。屋子里只有母鸡在忙碌,大家轮流进窝生产,“咯嗒——咯嗒——咯咯嗒”的歌声此起彼落。
黄昏,鸟倦了,归巢后叽叽喳喳地吵闹一阵,然后,在枝丫间逐渐安静下来;鸡们边走边交流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悠哉游哉地钻进鸡笼,钻进去了,还在叽叽咕咕地说着话,互道晚安;猪回圈,牛回棚,偶有一头不听话的牛,掉在后面,悄悄的往稻田里捞上一把,牧童牛馆发现,一鞭抽在背上,便“哞”的一声,朝场棚飞奔而去。
晚饭前后是村庄里最热闹的时段。干活的收工了,农具的磕碰声,庄稼汉在塘边洗手擦脚的拨水声;猫叫狗汪,不同年龄段的叫声或稚嫩或浑厚;人的声音空前的大,男人交谈庄稼的长势,女人喊贪玩的孩子回家。接着便是碗筷的相碰声,随后,一家人围着一张大桌。“咂吧咂吧”的吃饭声,气氛热烈的争吵声,朴素热情的说笑声,一齐响起……
当夜幕降临,小动物们登场了。一只蟋蟀领头唱了一句,随即就有一二只同类跟着和唱。如音乐过板,抑扬顿挫。接着,青蛙、知了,还有那些不知名的昆虫也加入到演唱行列里来。由独唱,重唱,到大合唱……还有蝙蝠的“沙沙”声,蝙蝠的样子很潇洒,它们的薄翼有着美丽的黑色,飞行迅疾,在村庄上空东张张西望望,仿佛找不到家了,引得孩童欢笑追逐。
伴随着藕池河“哗哗”的流水声,劳作一天的人们,吃罢晚饭,忙完繁琐家务,圈实了家畜家禽,一个人或几个人,守着一盏灯光,抽一管旱烟,泡一壶茶,聊聊农事,说说聊斋,抑或给孩子们讲叙一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往事……经历一天的尘世烦劳后,置身于纤毫不染的纯净夜色里,人们在日间的一些烦恼俗念自然而然放下了,心灵轻轻缓缓沉宁下来。
百虫的歌声越来越力不从心,唱到后来见无人理会,声音越去越远,最后悄然钻进大地中去了;狗儿踱回了窝里,就连吠一声的兴趣都没了;猫儿缩进自己的那方天地,享受着生活的温馨。哗,谁家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一盆洗脚水泼在地上。紧接着又“咣当”的一声,门关了。明天还要赶地里的活,庄稼一天高过一天,容不得半点马虎。这庄稼,就是他们的命啊!急忙爬上床。然后“噗”的一声,吹灭了煤油灯。随着“咣当、咣当”的关门声响起,村庄伸了伸懒腰也安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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