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子就是张爱玲。
很早就知道张爱玲,也知道她有着令人叹为观止的才情,但迟迟未能读到过她的作品。就像人和人的相遇应该归功于缘分一样,通过文字去结识一个才女也是需要机缘的巧合的,没有那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与特殊的心情作为背景,便没有了相结识的资格。结识张爱玲,便是在二十几岁、经历了一些人生之后!
读张的小说时,最大的感觉就是:她是一个活在世界之外的人。她仿佛是坐在飞机上,拨开飘渺游走的云而俯瞰这个世界。她的视野可以很大,大到一座城市、一个国家甚至整个人类;她的视野也可以很小,小到一个弄堂、一个家庭甚至一个人,她似局外人在每时每刻关注着局内的变化,而这个局,却是模糊存在无形无界的。她之所以可以傲然局外,因为局内有她的脚印所踏碎的曾经。而即使说她是拨开浮云而看世界的人,那云也必是莹白的,有点像冰,她的目光在那冰凉的云层里降了温,所以她是以冷眼在旁观。她笔下的人物,没有善与恶的甄别,所暴露出的其实都是赤条条的人性,她也不会为任何一个人申诉。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让人觉得她那支笔冷冷的,心里仿佛有只手在空洞地抓摸,但什么都抓不到,只有阵阵寒意在指尖滑过。
张爱玲就是如此叫人纠结,她笔下的悲剧,常让人恨她感情何不外露些,或者只需多着些笔墨,或者稍变一个路径,那泪滴就饱满了,便是心碎也心碎地淋漓了,可她偏不,就那样憋着;她笔下的喜剧也是同样的,只要放开一点再放开一点,便就可以让人笑的酣畅了,但她就是没有那样的风格,那样仿佛就乱了她的逻辑,她也是憋着,让你笑地没有底气。
张爱玲说:“也许每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粘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可是朋友说“又是‘蚊子血’,又是‘饭粘子’的,有点恶心,”所以这才是张爱玲呀,即使是说一句至理的比喻,也不要比喻出让人完全感到舒心顺畅的东西。在小说《鸿鸾喜》中有这样一句话“玉清的脸光整坦荡,像一张新铺好的床;加上忧愁的重压,就像有人一屁股在床上坐下了。”想象着那脸像床,屁股坐在床上,岂不是坐在脸上了,真真的叫人不舒服。而在《桂花蒸》中她说“好的佣人真难得,而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这样的句子,作为女人的她,怎么能狠心写下?身为女人,却不怕这样的句子会亵渎了女人。既是这样了,还能够说服她去为她小说里的任何人物去申诉吗?张爱玲是一个心中有沟壑的人,但她的小说,仿佛只是那支笔在游走,与她的心无关。记得三毛说过“我是为我的心”,所以她可以遇到荷西。如果真是这样,遇到胡兰成,是否就是张爱玲的宿命呢?
当读得多了,看得多了,想的多了,所有关于张爱玲的评说都无力苍白了,她逐渐成了一种感觉。如果我的心是一面湖,那她就是秋日早晨湖面自然升起的白雾,这雾只会在这样的早晨升起,只为携住这个“秋”字,只为黎明前品尝秋夜里的寒凉。这种存在,源自于她生命里的寒意,这寒意是有灵性的,不可以是夏日骄阳,也不可以是冬日寒霜。这正像她的感情,不炽烈,也不死寂,或许是因为心碎过吧。有人说是胡兰成毁了张爱玲,但这样说就玷污了她了,凭张爱玲的傲气,岂肯是被一二个男人就可毁了的。胡兰成的作用,只是润色了她的笔,让那支纤笔于人生、于爱恨深处更有穿透力。
在不同的地方所看到的张爱玲的照片里,出现最多的就是身穿黑色旗袍、微微仰头的那一张。徐志摩赞美日本女郎的诗里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两句诗便把女子的柔情妩媚写得传神了,可是张爱玲偏不,她所留给世人的,只能是抬头的形象,不仅不让人觉得妩媚,反而清冷孤傲了,因为她做不来让男人赞美和赏玩的水莲花。所以照片上她的眼神里,有一股深意,深得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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