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讲了这么一件事:“邹人孟轲见魏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有利吾国乎?孟子曰:君子必曰利,仁义而已矣!君子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未有仁而遗其亲者,未有义而后其君者。王曰:善”。
这一段话可以说是:“君子不言利”最好的注解了。乍一看,讲得多好呀,连魏惠王都称“善”。君子真的不言利吗?不是不言,而是讲了“仁义”利即在其中了,于是乎穷酸腐儒们因此大谈“君子固穷”,而为自己穷困潦倒做解脱,为自己不事经济之事做挡箭牌,似乎他不从事生产,不从事经济之事是君子的行为,是清高,是高洁,而从事生产,从事经济的人都是小人,都是鄙俗之人,他好了不得了。是这样吗?
我们先不讲马克思主义关于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思想意识形态之类的这些理论,就连最下层的老百姓,村夫野老都会说:不事生产,饿死你这个君子,你去跟阎罗王谈你的“君子固穷”吧!
何为“仁义”?“仁”者爱人,“义”者道义之谓也。表面看起来很玄乎,不知所云,又似乎明白,明白又不确切。可在现实生活中,它总得体现在某件具体的事情中吧?没有具体的某件事,空谈“仁义”,那“仁义”又是什么呢?是一只苹果还是一斗米呢?“仁义”具体到一只苹果和一斗米时候,它指的就是这只苹果这斗米是怎样生产出来的,怎样组织生产,怎样分配怎样消费的,在这个过程中体现怎样的高效组合,合理公平。具体表现在科学地种植,高效地组织生产,公平地分配,合理地兼顾社会各个阶级,各种类型的群体的利益。在实施这个过程中贯彻“仁义”的思想,那“仁义”就是一棵有根的大树上开出的花朵。泛泛而谈“仁义”,那“仁义”又是什么呢?是“爱人”,那“爱人”又表现在何处呢?“道义”又体现在哪儿呢?那只能在概念上兜圈子了。“仁义”的思想必须体现在具体的生产和管理以及分配上,而不是停留在纸上停留在学者的理论中。所以那些不事生产的腐儒们高谈阔论,什么“君子不言利”,老百姓就会说:饿死你个“仁义道德”!
人类社会发展到产生“士”这个知识阶层,也就是社会分工有了很大的发展,生产的管理者可以脱离具体的生产活动而从事专门的管理工作了,也才有了专门从事理论研究的人员,这个时期应该是我国春秋的时候。把具体的劳动生产者和理论研究以及实施者对立起来,是一种社会奇形心态的表现出。理论的研究者,理论的具体运用实施者也是生产者,是间接生产者,他们通过理顺生产关系,理顺思想意识而为更好地进行生产和分配服务,也是一种生产,是更高形态上的生产。毕竟是行为方式决定思维方式,思维方式又更好地调节行为方式,从而更合理更有效地进行生产活动。孔子的思想是从上而下地进行思考的,从思想到行为进行思考从而建立儒家思想体系的。何为儒者?给人办丧事者即儒者,他是从死人到活人,从死人对活人的恩德讲活人对死人的思恩,再及活人对活人应该怎样协调关系。理顺了这个关系,在具体的生产和社会生活中就有了有序化和可遵循的行为准则了,就可以化解矛盾而进行有效的生产活动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说白了也就是一种生产的组织形态和分配方案。所以,“未有仁者遗其亲者,未有义而后其君者”,“君子不言利而利在其中也”。
君子果真不言利吗?非也,而是利在仁义的具体实践中了。《资治通鉴》接着又说:“初,孟子师子思,尝问牧民之道何先。子思曰:先利之。孟子曰:君子所以教民,亦仁义而已矣,何必利?子思曰:仁义固所以利之也。上不仁则下不得其所,上不义则下乐为诈也。此为不利大矣。故《易》曰:利者,义之和也。又曰: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此皆利之大者也。”这段话之意就是说,管理人民,首先要让人民得到实惠,得到实际利益,仁义本来就是体现在利益之中的,在上的统治者管理者如果在具体管理生产,分配产品以及具体的统治中不讲仁义,就是不讲科学的管理,合理地分配,兼顾社会各个阶级各个阶层的利益,人民就不知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社会就会大乱。做为管理者统治者不讲道义,也就是不按规矩办事,下面的人民就会热衷于为非作歹,互相欺诈,这样一来对社会安定对具体的生产就会造成极大的祸害。所以《易经》中讲:利益是道义所要调和的目标,也就是说道义就是用来调和各方利益的。用利益来安顿人民,在安顿人民的具体过程中体现仁义道德,尊崇仁义道德,这就是最大的利益,它会使得利益最大化。
怎样理解呢?就好比有两枚可以孵出小鸡的鸡蛋,所有与之有关的人,大家坐下来讨论清楚了蛋变鸡,鸡下蛋,蛋再变鸡,鸡再下蛋后各人的利益分配方案,都觉得合理了,于是人们就都不去争夺这两枚鸡蛋的所有权,而是共同呵护这两枚鸡蛋,让蛋变成鸡,鸡下蛋无穷无尽地循环下去,使每个人的利益都得到最大化。如果利益没有协调好,每个人都想独霸那两枚鸡蛋,你争我夺,鸡蛋掉到了地上,那就是最糟糕的事了:“不利大矣”。君子不言利吗?管理人民,管理生产,首先就要讲利益讲分配,让人民得到实惠,怎能不言利呢?
司马光评述曰:“子思,孟子之言一也,夫唯仁者知仁义之利,不仁者不知也。故孟子对梁王直以仁义而不及利者,所与言之人异故也。”子思,孟子讲的仁义都是一个意思,只有仁义的人才知道仁义中利益所在,才能使利益最大化;不懂仁义的人是不知道仁义中所含的利益的。所以孟子直接跟梁惠王讲仁义而闭口不谈利,是因为谈话的对象不同的缘故,如此而已。
君子不言利,是与言者不知仁义之利也,非是君子不言利。君子言利了,君子何会固穷呢?固,不应该是做“本来”或是做“应当”来理解,它是指当没有正当的渠道获取财富,或者没有能力通过正当的渠道获得并保有财富的时候,固守自己的品行道德,哪怕贫穷也在所不惜。“固”应该是固守自己品德之意,这样理解好象更合理一些。
所以,君子不言利,非不言利也,“所与言之人异也”!不是不讲怎样获得利益,而是看君子跟怎样的人谈。对自私自利的人只谈仁义道德,对大公无私的人就要谈怎样获取利益,怎样分配利益,而使利益在民众中最大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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