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栽下一棵无花果。如今树杆已有手腕粗细。
阳春三月,它早已亭亭玉立,枝繁叶茂,努力施展着自己的生命力。那根根向上的枝条,托起一束束叶片,象高高举起的手,舒展开来,挨挨挤挤的,绿中透出些微黄,混同一块黄绿的玉。
早晨,叶片上挂着露珠,在朝阳里,晶莹明亮,闪闪发光,象颗颗珍珠,直耀人眼。偶尔一阵微风吹来,叶片轻轻摇曳,流光时隐时现,溢彩阵阵飞舞,仿佛每一片叶子都注进了一个新的生命。
夏秋之交,树冠如伞,微黄渐退,翠绿色顺着伞面往下流。我常常毫不吝啬的把叶片摘下来送人,以致弄得它“惨”不忍睹,但我仍然喜爱它。
有年夏天,我患了痢疾,又疼又痒,很是难耐,四处求治,不见生效。后来听人说,用五花果叶子熬水洗,效果不错。抱着有病乱投医的心理,经打听,得知杨老师家中有一棵。杨老师是我初中时的老师,她教过的学生单是成名成才的,遍布祖国各地,数也数不清。几十年过去了,老人家还认识我吗?
进了杨老师的家门,见老师正在和几位青年教师谈论数学教法。老师虽已满头银丝,可是精神还是十分的矍烁,要不然,算来快近八十的人怎能有如此的精力呢。老师对着我摆摆手示意不让我说话,仔细端详了一阵,居然一口喊出了我的名字,还说我当年如何如何聪明,成绩如何如何拔尖,却又如何如何调皮。接着老师又问我现在做什么工作,在何处教学,效果怎样,取得多少成绩,有什么困难。老师的热情真诚使我好大一阵才得到问候的机会。待我说明来意,老师爽快的答应了,并领我去摘树叶。
那棵五花果当时也只有手腕粗细,叶片稀疏,好多无叶的柄都干枯了,有几根新鲜的上面还冒着乳白色的汁液,分明是刚刚摘过。老师固执的非要为我亲自摘叶子不可。看着她那颤颤巍巍的瘦小的身躯,我心里一热霎时传遍了全身。当年老师为了培育我们这批小苗,无论寒暑,不分昼夜的精心施肥浇水,整枝打岔,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如今我们已经人长树大,步入了壮年,老师对我们的爱仍一如既往。可惜当年只知道贪玩调皮,没能深刻理解老师的苦心。摘几片树叶,并非我不能做,分明是老师要把对学生的爱,对未来的希望手把手的传授给我们这一代。老师接连拉下几根树枝,摘了厚厚的一大摞,说叶子越多熬的水越浓,洗后病好的也越快。
我看着那叶子少得可怜的树,再看看老师,觉得老师真的就象这五花果,春夏旺盛之际,把美好的景色献给人间,深秋虽已日残,却执意把血液留给后人。我心里有一种滋味,不知道是激动,是震撼,还是沸腾。
于是,我在自家的院子里也栽下了一棵五花果。
无花果就是无花果,从没见它开过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叶片下面藏了几颗呆头呆脑的小圆果。小果也是绿里透黄。不仔细看,还真的不容易发现呢。不久,小果长得如蛋黄大小,黄绿色慢慢退去,暗红色渐渐涌上来,后来泛出了紫色,最后成了紫红紫红的——无花果熟了。摘下一颗,剥去外皮,白色的果肉有些粘,似乎含有很多的糖分。咬开来,果肉里面有许多比小米粒还要小的粉红色小颗粒,拖着细如发丝的尾巴,连在果蒂上。听人说,这就是无花果的花。嚼一嚼,不怎么甜,细细的品味才觉得甜,咽下去很久了,仍觉得牙缝中喉咙里还留着丝丝的甜味儿。
啊,无花果并非无花,不过不外现罢了!
这多象我们的杨老师,不,准确的说,应该象许许多多的杨老师。他们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没有叱咤风云的壮烈,只是默默无闻的为国家、为社会培育着一代又一代的栋梁材。可是有多少人能真正的了解我们的杨老师们呢?
桃树、杏树、梨树、苹果树,也能结出甜美的果子,但它们总是过早的开放出热闹的花,高挂枝头,向人炫耀,唯恐人们不知道似的。
能结出甜美的果固然不易,能不声不响的结出甜美的果更是不易。
这就是无花果的特性。
无花果啊,无花果,我怎能不高声赞美无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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