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病人、病心
虽说已经过了处暑节气,但盛夏的余威,尚未轻易离去,依然顽固地盘踞在这初秋的日子里。似乎它并不情愿让秋日的高爽立即就占上风,公路边的花草树木尽力积聚着各自的秀色,竞相生长。惟恐天气转冷,失去展示风采的机会。红叶碧桃迎风转动着婀娜多姿的身材,卖弄风骚;在每根枝头上都抽出了数片深红长叶,每日与朝霞媲美,和夕辉较劲;虽然甜美的果实已被馋嘴的行人偷摘净尽,但那永不服输的劲头,还是令人赞叹不已,紫微花虽然已经开过一个多月时间,像是并没有表现充分,在那众多的嫩枝上秀满了塔形花序,淡雅高贵的紫色、热烈奔放的红色、艳若桃李的粉色、纯洁无瑕的白色,在枝下稠密的绿叶衬托下,像身着绿裙艳袄的少女,让人宠爱有加。因为它知道,如果不冲破闷热难耐的这段天气,就不能向着百日的目标冲刺,就有负于人类把它称为“百日红”的美誉。一片片的麦冬草,在深绿色的长叶簇拥下,从中抽出绿苔,每个绿苔顶端都顶着一朵由六个花瓣组成的圆形白花,像一群群白蝴蝶落在碧草丛中,煞是好看。虽然已经到了它该收敛的季节,但他总不愿放过这最后的机会,能绽放的还在竭力绽放;像是要把伏旱所压抑的激情,全部释放出来。这是大自然奉献给人类的视角盛宴,随风飘散的混合型淡淡花香,令人如痴如醉、流连忘返。
我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在宽敞平坦的、环城路的人行道上徜徉,心旷神怡,愉悦畅爽。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小鸟叫的喳喳声,藏身于树叶深处的蝉鸣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其中的妙趣绝不亚于躺在沙发上聆听音乐的那种美感。这是天籁之声,自然的美、美的自然。在我前面稍远的地方,走着三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他们个个像部队的侦察兵,身着迷彩服,头戴柳条圈,每人手中各拿一木棒,假充刀剑,两个人穷追前面一个,像网络上追杀游戏一样,追者不舍,逃者拼命。一会听到喊杀、一会听到狂笑、一会听到谩骂......过了好一阵子,方才悄声匿迹,马路又恢复了除过路车辆轰鸣外的平静。我的眼球高速运转,专注地欣赏着路边一草一木,一叶一花,只怕不经心露掉一株。突然有一大片与众不同的绿地眏入眼帘,麦冬绿而长的绿叶和白花搅揉在一起,全都倒伏在泥土中,一片狼藉,不堪入目;紫薇花的落英掉下厚厚一层;红叶碧桃,已成了无枝、无果、无叶的三无禿树。他们在风中痛苦地摇曳、哀号、控诉,令人阵阵揪心地痛。是不是这片花木生了病虫害,我从心里埋怨园艺师付的粗心。我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倒伏的叶子,谁知它们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边扶边倒,大部分已离体断裂。至于满地的紫薇花落英,散落在人行道上的、还未成熟的、绿中透着淡黄的中槐籽、女贞籽,断掉的桃柳树枝,就只能“羞故林”了!
我下意识地观察其它花木,均完好无损。为何惟这块地的花木毁损严重呢?正当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阵清风吹来,从受损的花木残叶中卷起两片纸屑。我拿起一看,一片上面写着:“大自然,我爱你,我趴在地上拥抱你。”一片上面写着:“我要仰卧在万花丛中,度过这美好的青春。”我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前面那三个青年追杀的情景,一股脑儿浮现在眼前。原来,不是花木病了,而是这几个青年病了。我实在不愿这样联想,他们毕竟活蹦乱跳、生龙活虎、并非病态。那么,就一定是这几颗年轻的心病了。古人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讲得好哇!如果说花木病了,经园艺师的防治、栽培、浇灌,要想在短期内恢复花圃的原貌,都非易事的话,那麽,年轻人的心病了,要修复痊愈,可就是一个再造灵魂的庞大工程,欲想在一朝一夕取得效果,就近乎异想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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