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海天散文 似水年华 心灵感悟 天涯旅人 睹物思人 文化苦旅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吃肉

时间:2011/8/19 作者: 安新洲子 热度: 328982

    前几天,儿子一看饭桌上的菜,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喊:“我要吃肉,我要吃肉。”那眉毛上弯眼睛紧闭扭曲着嘴唇高举着双手的抗议姿态,如果是外人没见饭桌上摆着什么菜,一定会以为我虐待儿子了。今天我红烧了一锅五花肉,儿子一见大喊一声:“老爸呀,我爱死你了。”我笑着说:“你是爱死红烧肉吧?”儿子调皮地扭了扭屁股做出很夸张的神态。“这孩子!”我说。

    儿子是体育生,每天训练的运动量非常大。他放假回桂林,还要训练。我们每天给他提供的都是易于消化吸收强身健体,强壮筋骨的高蛋白食品,什么牛肉,鱼肉,鸡鸭和各种蛋类,猪肉一般也是精瘦肉,五花肉油多不好消化,一般是不买的。他在学校的伙食也很好,牛奶牛肉,鱼和禽蛋天天都有,就是没有五花肉,观点和我一样:五花肉不好消化,提供不了优质蛋白。这下可把儿子馋得大喊: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我纠正他:不是我要吃肉,而是我要吃五花肉!说准确一点嘛。瞧这满桌的鸡鸭鱼的,怎么能说没有肉呢?儿子说:老爸我服了你了。

    中国人真有一种猪肉情节,这猪肉中又算五花肉情节最深。记得我们幼年时期,每人每月仅有半斤平价猪肉供应。一个月难得吃几次猪肉。为了多吃点猪肉,就得天不亮就去食品供应站去排队买那不要肉票也可以买的猪头,大肠这类的猪下水。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这种事般轮不到我,一般总是父亲带着哥哥去排队。早早地去排队,还不见得一定买得到。每次买到后父亲总要兴奋地一路笑着回来,高兴地拨个半天的猪毛。那时候买肉总是选五花肉买,红烧五花肉是最解馋的啦,弄他个一大碗,馋得人口水直流。

    人馋得口水直流,那苍蝇也象没见过肉一样,那碗肉如果没有盖好,一会儿上面就会给苍蝇下上一小堆一小堆白色的象林场码圆木一样码得整整齐齐的苍蝇蛋。那时候,只要有蛋白质的,除了厕所里的蛆没有吃外,其他的基本上都被人吃光了。

    那时候我们工厂里都住平房,前后的地盘宽,旁边还有松树林,再远一点沟渠水塘也多,哪个家中都养有鸡鸭,有的还养着鹅,还有的还养火鸡,洋鸭哩。我们经常下河沟下水塘捉鱼摸虾,拣田螺蚌壳,虽说猪肉吃得少,可其它的肉类却也不见得吃得少,而且都是纯生态野生的,味道可美了。但是这鸡鸭鱼虾就是抵不过猪肉,一个月不吃鱼没有感觉,可一个月没有吃猪肉,那嘴巴真如北方人说的要淡出鸟来了。

    我们家并不穷,父亲是南下干部,母亲是医生,收入不算低,可那时候也不敢去自由市场随便买肉吃,父亲是四清运动就下台靠边站的人物,工资降了两级,惊弓之鸟一样战战兢兢的过日子,米不够吃都不敢买私人的,自由市场的猪肉那是资本主义的,更不敢买了。可又想吃怎么办呢?母亲的老家是湖南乡下的,湖南乡下有熏腊肉的习惯,经常是整条猪都拿来熏。湖南是鱼米之乡,物质比我们广西要丰富得多。每次回老家过年,必偷偷地从乡下买它两大纸箱的腊肉,那腊肉是用火烟熏的厚厚的肥肉,用红辣椒一炒再放点大蒜,亮晶晶的肥肉一口咬下去呀,那油顺着嘴流下来,赶紧用饭碗接着,那吃起来真是过瘾。也不知是为什么,这其它的肉就是不能代替这肥猪肉,物别是五花肉,它就是好吃,怎么煮都好吃,红烧,炒辣椒,哪怕是白水煮来蘸酱吃都够味。

    八十年代了,电冰箱进入家庭了,有了电冰箱第一件事就是买它几斤猪肉放进去,然后每餐每样菜都切一点猪肉进去炒,餐餐都有猪肉吃,那几个月真是美呀,似乎那就是共产主义了。

    你也别笑,并不是我们那个时代才有那种感觉那种想法。不信你翻《左传》中的《曹刿论战》来看,里面就有“肉食者鄙”的言语,也就是说一般百姓是没肉吃的。再看司马迁写的《鸿门宴》,项大哥扔给樊哙的也是一只猪脚,东方朔这个滑稽之臣过年了宫中要分肉了,左右等不来皇帝,干脆自己操刀割了一块提了就走了,那也是猪肉,连我们这位东方先生都忍不住嘴馋,何况我们这些草民?我们贪爱吃猪肉的习惯恐怕就是这个东方朔给弄出来的。

    我吃猪肉吃得最过瘾最够味的一次是去同学家吃的。那是1985年的春节期间,同学邀请我去他们村子里玩,看耍排灯吃村饭。耍排灯,是乡村中过年的传统项目,跟玩狮子一样性质。一百多个人刹有介事地满脸的虔诚,腰缠红腰带,一副武生打扮,手擎着顶端有个灯箱的木棍,这灯箱的外面贴着水浒传中一百单八将的姓名图画,在锣鼓的指挥下踩着节奏走着阵形,真象是古人排兵布阵打仗一样:一会儿疾走如风,车轮滚滚;一会儿穿梭如蝶,似蛟龙出海;一下又排山倒海一般前赴后继,涌前退后,错落有致,刹是好看。排灯走完了就安排到各家吃饭。这耍排灯的人并非只是这一百多人,他们把一村子的男女老少都带来了。这叫吃村饭,也叫认老同,或认老庚,说白了就是结盟。这是我们这一带常见的一种风俗。那时候,相邻的两个村子经常为了土地水源山场发生纠纷。打架斗殴的事常有:这个村子里死了人,埋在有争议的山坡上,那个村子的人就把棺材挖出来,或者是稻田需要灌溉时上游的村子把水全部都堵完了等等不一而足,这斗殴的原因千千万。有一次,一个村子的基干民兵把机枪架了起来,哗啦啦地打得房顶上的瓦片直往下掉,吓得另一个村子的老百姓象躲日本兵一样直往山洞里跑。当然,那拿机枪扫射的人没敢向人开枪,只是吓吓罢了。所以,为了在打村架中得到援手,这乡村人就学起了春秋战国时的“远交近攻”的策略,与远处有关系的大村子结盟,认同年老庚,每年他们都要聚一次会,今年你到我们村来大吃一顿,玩玩排灯,明年我到你们村子里去耍狮子,各人找各人与自己同年同月生的同性男女认同年去,然后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我这同学是专门来叫我去见识见识这种场面的。那一顿饭,上来的肉都是三两重一块的长条五花肉,大碗的红烧肘子,人多热闹,吃得满嘴的油直往衣襟上流,喝得个昏天黑地,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大快朵颐,真过瘾。

    要说吃,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未九十年代初是吃得最凶的时候。在这以前,物质匮乏,想吃没东西吃,特别是没有猪肉吃。八十年代末,经过十年的生聚十年的生养,物质丰富了,手头有钱了,又不用担心医疗又不用担心住房还不用担心儿女上学的问题,乡村里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猪牛羊鸡鸭鱼过,这下放开肚皮就吃了起来。那时都是买来自己做来吃,朋友来了在宿舍里吃,兄弟单位交流来了就是办公室里吃,我们桂林人的火锅简单方便,架上锅烧上水往里搁肉就行了,什么猪大肠粉肠什么肚头猪肝黄喉心盖,猪筒骨炖的锅底汤,只要一熟捞上来蘸酱就往嘴里送,真好吃。想吃什么买什么,花钱不多又随意率性,那时候的人不讲究排场,只要有肉吃有酒喝就行了。家中,办公室,食堂或者野外,架上就吃,只是为了吃个痛快,目标很明确。九十年代中后期开始进饭店了,进了饭店慢慢从讲究数量开始讲究质量讲究排场了。吃的肉从猪肉吃到牛肉再吃到河鲜海鲜,猪肉似乎漫漫地淡出餐桌之外了。可猛不丁地,又总想起它来,好象久不吃猪肉就象是缺了什么似的,那就来份椒盐排骨吧。

    都说吃猪肉对身体不好,我们的父母辈都吃出一身的病来了,他们还在哀叹:少年时是战争,青壮年时是内乱,刚有吃了已经到了老年的边缘,还没吃两口就吃出了心脑血管病还加个糖尿病,连饭都不给吃饱了,这一辈子真是个饿痨鬼。我们这一辈的人也开始有问题来了,一个同学得了痛风一个同学得了糖尿病,忌嘴吧:猪不如牛,牛不如鸡,鸡不如鱼,鱼不如草,草不如菌。可吃不了几天,又想着要吃五花肉了。少吃一点吧,买个半斤炒个辣椒,可刚一摆上桌一转身,就全进了儿子的肚子里去了,儿子还在问:还有吗?真小器,我拿筷子敲他的头:吃鱼,鱼游得快,吃牛,牛的力气大。儿子把嘴一撇:吃大象,个子长得大,吃菌子,人会象花伞一样盛开!饭后翻开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一查,原来猪肉开胃健脾,性甘……。难怪我们中国人怎么都忘不了吃猪肉。算了,我开个养猪场养猪,管你吃个够!我还真在农场养起了猪,一家伙养了两百头,看你还吃不吃!哈哈!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246938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