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海天散文 似水年华 心灵感悟 天涯旅人 睹物思人 文化苦旅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莫笑农家腊酒浑

时间:2011/2/9 作者: 秦砖汉瓦 热度: 77482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这是宋代诗人陆游《游山西村》里的诗句,用来形容我家乡过年时的情形再合适不过了。

在家乡,一进入腊月,家家户户就开始做过年的腊酒了。腊酒分为两种,一种是用糯米做的醪糟甜酒,另一种则是被称为肆酒的黄酒。

做醪糟酒的做法看似简单,做起来却很有讲究。小时候看母亲做醪糟酒,先是选糯米,再淘洗浸泡,然后用柴火蒸煮。糯米只要蒸个半生就行。将蒸煮好的糯米饭放凉,撒上酒曲搅匀装坛,放到热乎乎的炕上就可以了。冬天,不到一个礼拜就可以喝了。醪糟酒一般是用来招待老人和小孩的。那时候,村里每家每户都有一块水田用来种糯谷,虽然糯谷产量比较低,可没有一家会舍不得。

真正招待客人的则是被称作肆酒的黄酒。“肆酒”,或许应该写作“事酒”,有人说这种酒一般是过事时才用的,但我觉得那样的解释似乎太俗,所以才写作肆酒。做肆酒一般选用上好的大麦或小麦,剥去壳用井水浸泡后就可以上锅蒸了。蒸好之后放凉,撒上酒曲装坛就可以了。说到酿肆酒,那可是一项技术活,看似简单的做法,不是谁都能够酿得出来好酒的。酿得好是酒,酿得不好就成了醋。母亲常说酿酒就跟做人一样,来不得半点马虎。麦子多了,酒曲就得撒满;刚蒸出来的麦子一定要放凉才可以撒酒曲,千万猴急不得,太热会将酒曲烫死。母亲还说,做肆酒的关键一个是蒸一个是酒曲。最要紧的就是酒曲。那时候,一到腊月,村上总会有一个卖酒曲的白头发老人,吆喝着:“谁要大曲?谁要醪糟曲子?”,小孩跟在后面喊“醪糟曲子白丸丸”。卖酒曲的并不介意,继续吆喝着“谁要大曲?谁要醪糟曲子?”。他挨家给我们送酒曲,当时不收钱,第二年再来的时候才收。老人一再强调酒做好了收钱,做不好分文不收,但没有一个赖酒曲账的,因为谁也不愿意落下一个不会做酒的坏名声。做醪糟酒用的是一种白色丸状叫做小曲的酒曲,做肆酒的则是一种块状被称作大曲的酒曲。至于酒曲是用什么做的,不得而知。那时候,觉得白发老头很神奇,一颗白丸丸就能让糯米饭变成甘甜的醪糟酒,太不可思议了,会不会是酒仙下凡了。

装到坛子里的还不能被称作酒,还要经过发酵的过程。天冷的时候,母亲往往要把它放到睡觉的热炕上来发酵;天暖和的时候,母亲会让我们将酒坛搬到太阳底下晒,晒过一面面再晒另一面。酒发酵以后,会在坛子上端产生一种白盖,母亲要用擀面用的擀杖上下搅动,她说为的是让坛子里的酒发酵均匀,这就叫压盖。压过三次盖后,就可以用泥将坛口封住,放到僻静的地方了。

做好的酒是不能立马喝的。小时候,我常问母亲什么时候才可以喝肆酒,母亲总是笑着说得等到客人来了才可以打开坛子喝酒了。

记得小时候看《水浒传》,对鲁智深武松让店家筛酒的动作印象深刻。鲁智深大闹五台山,庄家看见他这般模样,便道:“你要打多少酒?”智深道:“休问多少,大碗只顾筛来。”景阳冈武松打虎前,店家去里面切出二斤熟牛肉,做一大盘子,将来放在武松面前,随即再筛一碗酒。武松吃了道:“好酒!”又筛下一碗。恰好吃了三碗酒,再也不来筛。筛酒,有说是斟酒,有说是温酒,在我看来实际上是一个筛滤的过程。家乡的肆酒,在喝前一定要筛的。听父亲说,过去地主财东家过事用铜质网眼覆布的筛子来筛酒,穷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一般就用筛米用的筛子,洗净了来筛。现在家乡无论过年还是婚丧嫁娶喝的肆酒,依然要用筛子来筛。筛酒,先将原酒汁从坛子里舀出,放到筛子上,筛子下放口大锅,将放在筛子里的酒汁用手慢慢挤出,再将新打的井水倒到挤好的酒汁上,酒汁随着水流到筛子下的锅里。如此几番之后,酒糟和酒汁分离,就可以放到锅里烧开喝了。这样的肆酒看起来黄黄的发混,你可别小看了这肆酒,尤其是经年的肆酒喝起来并不亚于高浓度的白酒。

过年招待客人喝肆酒的碗也是有讲究的,要用青碗或黑碗。黄色的酒,黑色的碗,红红的对联,青色的桌子,的确是绝配啊。

现在逢年过节过事人们已经很少用肆酒了,不是用白酒就是用啤酒。因为肆酒喝起来毕竟太麻烦,而且会做肆酒的人也越来越少。肆酒,也许会有一天会从人们的视野里淡出,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里。但我依然怀念小时候看过《水浒传》后的情形,也很想像鲁智深武松那样大喝一声:呔,给洒家筛一碗肆酒来!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