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这些天总是阴雨绵绵，入冬的风中夹着刺骨的寒意。欧阳原本以为在南京这样的大站买车票会很容易，谁知道三天内发往全国主要城市的车票早就已经被抢购一空，甚至连到新疆的车票也异常紧张，好不容易弄到一张车票，却还是在“黄牛党”手里买的高价票。

    他摸出一支烟，点燃，狠狠地吸一口，再徐徐吐出，仿佛要将这几日来的郁闷全部发泄出来。这时，广播里传来播音员标准柔和的声音：买好T54次由南京开往乌鲁木齐列车票的旅客请注意，本次列车晚点，请旅客朋友们保管好自己的行李物品，以防遗失，预计本次列车整点到站时间是23：30分，请旅客朋友们耐心等候。

    又是晚点。欧阳低声咒骂着。

    看时间，22：20分。天呐。欧阳绝望地闭上眼睛，他想到要在充斥着汗酸味、烟味和脚气的候车室里再待一个小时，顿时觉得头大无比。

    欧阳来到南京已经四天。这是他第一次来南京，因为他听说南京的雨花石非常有名，于是他直接从汉中来到了南京，想选购一块最好的雨花石带给布艾吉尔，他觉得为了能送给布艾吉尔一件别致又能让布艾吉尔满意的见面礼，受一点苦也值得。

    想到布艾吉尔，欧阳笑了。

    布艾吉尔是新疆人，1.65米的身高，脸上总是洋溢着甜甜的微笑。起初，布艾吉尔在一个叫“雨池”的论坛里有一个网名叫汐语，通过文字认识欧阳之后就改成了原名，当然更改后的昵称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 

    欧阳爱上布艾吉尔的时候是在火一样的7月，这是一个狂热的季节，欧阳刚从武汉飘到天津一个朋友处，在新浪网一个叫“有缘千里”的聊天室认识了布艾吉尔。起初，欧阳并没有在意她的出现，甚至对她礼貌的问候不理不睬继而凶巴巴地吼叫，但奇怪的是布艾吉尔一直不愠不火地和他说道理，渐渐地欧阳软了，开始接受布艾吉尔的存在并认真的和她海阔天空地聊天胡侃，后来，他给她说他的过去他的家庭他的现在，她也坦诚地将她的生活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已将布艾吉尔深深地根植在心底。后来，欧阳在“随意天空”里发表了几篇关于他和布艾吉尔的文章，为此布艾吉尔深受感动并热泪盈眶，于是相约见面国庆节由欧阳到新疆去看她。

    就在欧阳昏昏欲睡将要和周公约会的时候，广播通知火车已经进站请旅客朋友们检票进站，欧阳禁不住长吁一口气，心想终于来了。

    这是一列由上海起发的特快车，车上的布置精巧整洁。但是站台却因为扩建的原因被挖得面目全非，到处都是堆积得像小山一样的黄土，经过雨水的冲洗和人的踏行显得泥泞不堪。上车后欧阳就给布艾吉尔发短信：已上车，后天到站。1分钟后，布艾吉尔回电：收到，路上小心，珍重。

    欧阳看着这几个字，感觉就像吃了蜜糖一样。

    60个小时之后，欧阳拖着疲倦的身体出现在乌鲁木齐火车站的出口。来不及喘息他又坐上了一辆开往北疆的长途客车，布艾吉尔所在的城市克拉玛依就属于北疆，再往前几百公里就是俄罗斯了。

    上车的时候，欧阳没忘记给布艾吉尔发短信：已到乌市，3小时后到。5分钟后布艾吉尔发来一个可爱的笑脸：累坏了吧？不过别睡，难得有机会好好欣赏一下车窗外的大漠风情。

    欧阳听话的把脸转向车窗外，放眼望去黄沙一片连绵起伏看不到尽头，的确有一番和江南水乡幽深缠绵柔媚的不同的野性美，但是他发现眼皮却已经在不听话的打架，最后终于忍不住沉沉睡下去。梦里，他似乎见到了布艾吉尔，一个美丽的充满异域风情的女子。

    客车到站的时候，欧阳刚好睡醒。跳下车他就一阵风地冲进预定的“石油饭店”，长途旅程之后，他现在最急需的是泡一个痛快的热水澡。

    洗完澡，欧阳重重地将自己扔进绵软的席梦思里，睡意不断袭来，于是他换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准备美美地睡一觉，睡之前，他再次给布艾吉尔发短信：已到达目的地。

    再次醒来的时候，欧阳是被门铃声惊醒的。他知道敲门的是布艾吉尔，因为他在进入房间时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欧阳一边说稍等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孩，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欧阳楞楞地凝视着这个女孩，他知道面前的女孩就是布艾吉尔，他在网上看见过她的照片，他发现真实的布艾吉尔原来比照片上的她更显清纯亮丽，只是幽深的眼中总是在不经意间掠过一丝迷离。

    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在空气中蔓延，风中有一丝醉人的芬芳。

    布艾吉尔抿嘴一笑，说，不想请我进去坐坐么？

    一瞬间，欧阳仿佛觉得灵魂被掏空，布艾吉尔的灿然一笑，宛似落入凡间的天使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猛地，他捉住布艾吉尔的手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双手紧紧地圈上她赢弱的细腰。

    猝不及防，布艾吉尔忍不住惊呼着倒在欧阳的怀里，但随即她发现眼前搂着自己的这个男人胸膛有一种让她安宁的宽容和温暖，此前原本平复的心情在突然之间掠过一丝慌乱。

    欧阳将脸埋在布艾吉尔的发际间，用一种呢喃的声音说，布艾吉尔，我想得你好苦。我这是在做梦吗？

    布艾吉尔不说话，却抬起头一口咬在欧阳的肩膀上，直到感觉欧阳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才松口，然后说，梦不会疼，不是么？

    10月的北疆已经是天寒地冻，道路两旁的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承受着呼啸的寒风侵蚀，街道上除了奔驰的车辆几乎难得看见有人出行，所有的人都选择呆在家里取暖。

    欧阳拥着布艾吉尔陷在洁白温暖的被子里，两天的时间，除了吃饭外他们谁都不愿意离开房间，欧阳早已忘记来之前对布艾吉尔说过要她带他游遍整个克拉玛依的话。

    他将头埋在布艾吉尔的头发里尽情吸吮着她的清香，他发现原来沉醉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

    布艾吉尔爱怜地抚摸着欧阳的脸颊，在额头上印下温润的吻，她心痛他坎坷的生命，如同她对自己生命的哀痛和无法把握的无奈，从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这个男人将会是她一生的印记。

    在他来到这个城市的两天时间里，她和他诉说着彼此的思念和牵挂，她将自己毫不保留地交付给他，希望让他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他永久的印记，因为她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爱他眷念他，她不想为自己也为他留下任何遗憾，那怕此刻她再也无力继续支撑下去而会永远地沉睡在他的怀里。

    她知道，晚期肝癌留给她的时间不过3个月。

    3个月，她认识欧阳到现在的时间已经用了2个半月。

    她记得刚认识欧阳的时候，他为她写过一篇叫《天使之泪》的文章，在文章里他说你是我今生的天使，你眼里流下的是我为你收集在掌心的天使之泪。

    布艾吉尔突然有一种冲动，她想问问，自己是欧阳的天使么？

    我是你的天使么？布艾吉尔问。

    风停止了呼啸。

    回到天津已经一个星期了，但欧阳依然能记得离开克拉玛依的那个早晨，天边有一轮红红的太阳冉冉升起，那是他唯一觉得那个城市不冷的时候。

    回到天津后，欧阳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昔的凌乱。他依然每天深深地思念布艾吉尔，给她发邮件为她写很多的文字，但布艾吉尔好象消失在茫茫人海，甚至连以往必复的手机短信也再没有响起。

    直到半个月后，欧阳收到布艾吉尔发来的一封邮件，邮件的名称是：我是你的天使么？欧阳：这些日子一定急坏了是么？原谅我先你而去吧。体内的癌细胞折磨得我好苦，我终于不得不离开你了。然而欧阳，我是多么不想就此离开你和你的怀抱呵。你知道么？我好想做你一辈子的天使让你收集我一辈子的泪，然而我却等不到你温暖的掌心了。欧阳，布艾吉尔是好爱好爱你的呵，但布艾吉尔却好想问问你，我是你一辈子的天使么？ 

    看完这封邮件，欧阳喃喃地笑了，是的，布艾吉尔，你是我的天使，你是我一辈子的天使，你的泪是我收集在掌心中的天使之泪。

                                                                                        棋子6/21乌鲁木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