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同悬浮在空荡荡的旷野里,没着没落。
生活似乎再难让我全神贯注于什么,世界似乎再没有值得执着的什么。
只是觉得组成生命的时间全由一段一段的虚空构成,不管你此刻做了什么,心中总有填塞不满的虚软角落,无端地惆怅。而等待自己的永远是更大的不可知的虚空。
静静地,我在这漫无边际的虚空里白白地耗着,束手无策。
也许《潜伏》能填补我一段虚空。
是的,《潜伏》一下子就锁定了我的目光,揪紧我的心菲,让我实实在在地在别人的戏里悲欢了一场。
整整三十集,我再抽不出时间,分不开心去做别的,想别的什么。我只是关注那个活得很认真,潜伏得很深的中共间谍余则成的命运。
那是一个充满戏剧变化却又真实可触的生命,真实得谁都可以在他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他长得实在是普通,甚至还有点难看。却笑得很真诚,他对朋友对亲人的每一个微笑或大笑,都发自肺腑,都能深深地感染你,打动你。印象最深的是送别晚秋时,他坐在车上对着晚秋善良友好坦诚淳朴的一笑,让你猛然发现他原来是那么迷人。想想自己,曾多少次,对镜自伤,自卑自惭,我是那么渴望青春年少,渴望娇美容颜,渴望满腹才俊,以为惟有这些才能打动别人,才能呈给所爱。
看了余则成,蓦然醒悟:也许人生就是求真,很多东西都抵不上一个真诚的笑容。容颜,衰老谁也没法左右。从此后,我只愿真实的活着!
他最初的生活并无多大特别,和我们许多读书人一样,依靠读书毕业后谋得中统一个很小的职位而已。和所有普通人一样,他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他只是渴望能够恋爱,结婚,立家,过安静日子。他不曾细细设想过未来,更没有什么伟大的信仰。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信仰爱。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为了恋人左蓝才走上潜伏这条路的,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一步一步向左蓝靠近。只是令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他在这条路上走得越久,感觉越塌实,越发明白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也就走得越发执着坚定。虽然他最终没能与左蓝在一起,但生命却因此一步步迈向辉煌。
也许这就是人生,当你遭遇生命中的真爱时,也同时给你确定了生活的目标和方向。虽然结果谁也无法预料,但爱让你不再迷迷糊糊过日子,它激发出你潜在的能量,将生命演绎得灿烂辉煌。
他活得很紧张,很累,他的工作甚至无人知道,但他却很认真。在那充满白色恐怖,社会动荡不安的年代里,他的工作和身份让他不得不掩盖自己的真实内心。他的每一言,每一行,每一喜,每一怒都要经过周密计算,都要无懈可击。他必须时时提防敌人的明枪暗剑。他不动声色地认真地演着他的戏,睿智地周旋在敌人中间,巧妙地躲过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怀疑,圆满地完成了自己潜伏的使命。他知道,他的工作性质也许下一刻就意味着牺牲,他的神经随时高度紧张着,却从不因为太累太险而有丝毫马虎,他总很努力,很认真地对待每一件细小的事。即使当他得知自己的恋人,太太(翠平)牺牲时,他依然能忍受巨大的悲痛,继续一丝不苟地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不辱使命。对比余则成,突然想起自己的孱弱,近几个月来,我任由生死痛,离别恨来淘空自己的生命,变得慵懒、麻木,甚至堕落,连自己衷爱的文字也丢弃一旁,由自己在虚空里耗着无能为力。
也许余则成诠释了真正的人生——活着,就要坚守自己的信念,认认真真地做好自己的本职事务,不一定要轰轰烈烈,却永远不会虚空无聊,哪怕失去心中的恋人与亲人。
不能忘怀的是余则成最后飞往台湾时,在飞机上那一声茫然悠长的叹息:“命”,这个身经百战,聪明睿智,乐观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竟然吐出一个“命”字,让我不由得一遍一遍地回忆他的人生经历。发现命运的确喜欢捉弄他。他热爱自由,真诚善良,却偏偏不得自由,需要伪装。他甚至连悲伤的时间、地点、方式都没有选择。面对恋人左蓝的牺牲,他只能在她遗体前不露表情地呆几分钟,听到太太“牺牲”的消息,他瘫软无力,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悲伤。他渴望留在天津,命运却逼他飞往台湾。在机场无意看到太太还活着,该是何等的惊喜,却只能远远地对她摇头示意不能靠近。明明已经近在咫尺了,却不得不被逼天涯海角相分离。此后千方百计打探消息,得到的却是永无再聚的可能,必须重新成家掩护工作的指示。影片最后,当余则成眼盯着墙上新挂的结婚照片时,眼前闪过远在大陆的太太的身影。这个从来都不动声色,深藏不露,善于潜伏,在各项艰巨任务面前,包括恋人左蓝的遗体面前都不曾流泪的汉子,脸上静静滑过一道泪痕。想起他劝别人的一句话:把眼光放远一点,就什么都有了,包括爱。可为什么自己却要掉泪呢?
也许这就是命!当生与死,爱与恨与你生命相遭遇时,竟是如此不听商量,没有商量。痛,且掉一滴清泪罢,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但是爱和信仰在心中,生命便永不会虚空。
我无须潜伏,更不是余则成,可为什么,我脸上也悄然滑过一行泪水?
人生,谁能躲得过生死痛,爱别离?痛了,苦了,就掉一行清泪吧。我再不想在这漫无边际的虚空里白白地耗着。我愿意怀抱着爱和信仰,认真活着,告别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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