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位网友的日记上重新看到了它的风貌。那个跟我一样在那里有着交集的人,在离别它仅仅一个多月后对借助文字和相片表达对它的怀念,对它的深情描述,华丽再现,然后不经意间触动了我那根深藏在内心深处的心弦。那些关于它的过往,旋即一并从深藏的记忆中跳将出来。
它距离我的家足足有十公里那么远。我与它原本素昧平生,从未想过与它有过有任何的交错。最开始工作的那年的地方,就在它二、三公里处。如果不是因为同事之间的来往,我对它简直就是非常陌生的地方,它给我印象是非常的寒心,古朴的建筑,早已被认定为危屋的一排呈四边形的平房,高大挺拔的木棉树。前任头头对别人说这是古色古香的地方呢,可惜不久后的他就抛弃了它,到异地升迁了。正是因为这一变动,加上原来几个人的离开,我被发配到这里来了。
那年,我24岁。那个夏末的午后,在获悉调动的消息后,雨下得特别的大,久久不愿停歇。我自作多情的以为这是老天爷在为我鸣不平呢。而我,在接到了那张调令后,心里也在下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我抗争过,挣扎过,逃避过,甚至不惜与那些一意制造动乱的人撕破面子、拍桌子。可是,一介草民最终还得听从上面的安排,无奈的接受了最无奈的安排。冥冥之中好像有种约定,不管你多么不愿听天由命,多么不想直面现实,有时候还是不得不屈服。
一开始的我,那是真正的水土不服。如此心酸的境地,真正的发配边疆的感觉。虽然我不过一介平民,不是什么达官显要,但是那种强烈的失落还是在开始的整整一个月漫无边际的向我侵袭。
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从中学到后来毕业后的学习,我读过历史上许多遭到贬谪的官员的遭遇,他们流传千古的隽永诗文。命运的坎坷,仕途的波折,总是令他们倍感郁郁不得志,但是却在文学方面注入了全新的血液。那些寄情山水的优美散文,那些达观处事潇洒自如的人生态度,给予了后人太多太多的心理启迪。西方的谚语说,上帝在关闭所有的门之后,还会给你留下一扇窗。历史上这样的事例比比皆是,举不胜举。诸如怀有远大政治抱负却屡屡受挫的苏轼,在文学上却因为长期的地方官生涯而多了更多的人生体验。
我与他们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充其量只是一个文学爱好者,比起平常不动笔的人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些日常点滴的记录罢了。后来几年的事实告诉我,这一回的调动,与它的不期然之遇,我是有了太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收获了至真的同事友情。在我踏入那个破烂不堪的地方后,迎面而来的是那么的多充满友善、欢迎的眼神,他们热情的问候,以及后来给予我太多的帮助,使我很快走出了作茧自缚的困境。作为一个古老偏僻的乡村场所,他们在这里忍受了常人所难以忍受的一切,他们不像一些地方上的人总是斤斤计较,而是勤勤恳恳的工作着。身处边缘地带,可谓被遗憾的角落的他们,却几乎个个很容易相处,乐观通达,遇事不慌不忙,这多多少少影响了我。我在与他们的相处中不知不觉间的成长着,他们的待人接物,为人处世,人情练达,都给予了我一些启迪。
我的本科学业在经历了许多次的成败得失。多年的打拼后在这里修完正果,圆梦了。二次职称,也是在这里一一过关了。说起来也算是一点福地吧。
它给予我的惊喜还不止这些。在离开后,我所写的许多人物形象都取材于此。这段经历,较之以往,更为丰富饱满。它并不美丽,但是周遭的田园风光却是充满雅致的,黄昏时的我,总是奋战在球场上,周边是一大片翠绿的田野,远处有座座青山相连着,池塘、菜园与田野相点缀,错落有致的田园,绿色铺陈着视野所及处,让人感到美不胜收。写意的黄昏里,扛着锄头归家的农民,驱车回家的工人,球场上龙腾虎跃的青壮年,都成为一个个大特写的镜头。
要是在月夜,那么古朴的它借着朗朗的月光的照射,竟然是月下生辉,另有一番情趣。木棉树下树影婆娑,成片的竹林,晚风吹拂下摇曳着温柔的身姿。远处群山的轮廓格外的清晰,一条条绵延不绝的曲线,在暗夜时分难以呈现,在月夜就是不同凡响。
要是在春雨绵绵时节,总能看到远处的山,雾雨蒙蒙,飘飘洒洒间,宛若仙境中。那样空灵的场面,就像一幅兴之所至的水墨画,轻轻一点,寥寥几笔,旋即完工。
几年间,古朴的它终于作出了谢幕演出,取代它的是两栋全新的建筑,平地高楼起。在我离开前的那一年,我总会站在高高的阳台上,举目远眺,放眼四周,村庄的万家灯火,一排排民房、楼群,都一一览过。它如我的网友所言,是远离闹市、人群的喧嚣。闲时,我更喜欢到它的外面欣赏田野风光。或许也只有在如此宁静的氛围中,才有了别处所没有的恬淡、坦然。它是我心理深处一处已然尘睡的港湾,必须有人来敲敲,它才能重新醒来。
我与它告别而去,与其说是无奈之举,不如说是明智的选择。多年的漂泊远方,距离家的遥远,让我常常难以理会家的事情,于是,几年后的我,选择了远离它,回归家的不远处。
几年来我与它梦里相遇,有过几次因公因私的故地重游,每一次都能触动遐想万千。
现在的我,很想对它说,走吧,走吧,就当它是个老朋友吧,也曾黯然神伤,也曾欣喜若狂。有过泪,有过痛,有过喜,有过怒……都随着远逝的光阴飘走了。感谢它,感谢生命中有过这样的际遇。它已成了我的另一个故里,随时随刻都可以接纳我。我已成了它的一个匆匆的过客,特殊的游子,时时刻刻也可以回归它的怀抱。所谓游子思归,倦鸟思巢,我与它又何尝不是如此?
而我,在每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每一个闲暇时分,还会一次次的梦回它的怀抱,一次次的徜徉在它的美丽黄昏、如水夜晚、朦胧春景中。
2010年10月8日初记于涂中平房
2010年10月10日零点改动记于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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