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不见狗吠,也不闻鸡叫,夏日的村庄悄然静默。没有蓊郁茂密的大树,留不住鸟的啁啾。窄狭的巷道幽深绵长,织网渔女偶尔的一两声闲谈碎语,犹如树林深处的蝉鸣,闻声不见影。
村子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地势使然,路修到村口就算是尽头了,没有车辆的喧嚣,也就少了城市的嘈杂。走在刚铺的水泥路面,除了那些码放在矮门前的渔网渔具,以及补网时抖落下的海沙和小鱼虾,显得有些凌乱外,挨家挨户如雨清洗过的石屋瓦房,雕花木窗,很是洁净。
延亭是渔村,除了群落的房子,已无可耕作的农田。村前荡漾着的一湾海域,依傍着绵延曲折的沙滩。之间,滩浅水深的,是岸,是澳,是出海归航停泊的码头。所以延亭村又昵称为延亭澳了。
与村庄一样古老的,是山谷中的云峰禅寺,寺内飞檐画廊,佛像庄严,寺外松柏耸翠,绿荫匝地。云峰寺始建于梁代,又不断修葺,历经千年风雨,巍峨中犹见苍劲。
村子背山处峰插云天,山坡遍布着裸裎岩石,两旁侧峰是两道屏障,陡峭难越。山坳里的村子,依山傍海,自成一方,天然地与外界隔绝。
在这扰攘的尘世,又能有几人做得到“心远地自偏”呢?“而无车马喧”的村子却让人生发出几许遁世的安宁来。
我决定就在延亭澳的沙滩上露营了。
退尽潮汐的沙滩怅寥空阔,细沙洁白如玉。平缓的沙滩,一直伸向海底,百米之内,未见大的起落。远山衔落日,戏水的人们已经上岸,人影渐渐稀落,有几艘渔船泊在海面,搁在岸边。
正是六月,长夏的暑气未消。黄昏的沙滩开始反刍,如牛一般将白日的的酷热缓缓释放。搭好的帐篷,犹似蒸屉,进出之间,全身汗水淋漓津湿。我把帐篷调整到风来的方向,让习习海风为夜宿的蜗居降温。
月落到山后去了。星光明灭间,夜空愈显深邃。村子三盏二盏昏暗的灯光犹自亮着,村子更静谧了。我久坐海边,有了些许凉意,起身走进帐篷。
我想,今夜是无眠了。我的睡眠本就浅,风吹草动引起的轻微响动,酣睡的我就会醒来,平素,睡觉的环境要灯火漆黑,寂然无声,继而,空调的房间让我不知天时,不知冷暖。而在帐篷里,抬望眼,星汉灿烂,渔火点点,山影魑魅。轻风吹拂,满耳阵阵涛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今夜,怎会入眠呢?
未曾料到,我却似身处摇篮之中,在自然如母亲般的梦呓中,睡意渐浓,不多时竟已沉沉入梦。
夜宿延亭澳,竟有了梦,梦境中,与星光相伴,与波浪相随。在梦里,离田园是那么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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