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一到,便带着儿子踏上回乡的列车,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重庆其实那儿并不是我的出生地,我的出身之地在四川。只是母亲现在住在重庆我二哥家里,我这个人对故乡没什么概念,母亲在哪里,那儿就是故乡。不过重庆和四川无论方言和风俗都差不多。
这是第一次带孩子出远门,儿子兴奋不已,在火车上,对于他来一切都那么好奇,从上铺爬到下铺,一会儿就结识了好多大朋友小朋友。成了大家的开心果。我的心情却没来由的,有好些沉重。俗语说近乡情怯,此话一点不假。多年来,为了生存我疲于奔命、背井离乡漂泊异地,一直以来总想荣归故里可对现状总感到有些不满。
列车在高山峻岭穿过,觉得车轮转动的速度也似乎比以前我离开故乡时的要快,且远隔万水千山的路程也似乎没有那么漫长。从玻璃车窗外吹来一阵阵槐花、青草、泥土、露珠的气息,呀!这是故乡的气息,多年没有闻到了。
车到站后,我们随着潮水一般的人群涌向出站口,重庆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火炉,可二哥带领侄儿女提前一小时就等在哪里了,看到我们侄女妙妙挥舞着太阳帽高呼:“在这里,姑姑我们在这里”这好像电影里的画面。妙妙真是我们这家的尖子,16岁便有1米70高挑的个子,鼻梁上架着红框眼镜,看起来漂亮又秀气,侄子小勇今年9岁了,长得皮肤白皙虎头虎脑的一股机灵劲,见到我嘿嘿的笑道:“姑,在我的影响中,你和姐姐一样漂亮,今天一见果不其然”呵呵呵小家伙嘴越来越甜了。二哥挺起了将军肚,他一把抱起儿子:“哎呦呦,这小家伙沉得很”儿子用手抚摸着他的大肚皮,调皮地说“舅舅,你这里是不是藏着一个大西瓜呢!”又圆又大我们大家笑得前仰后合。“走哦回家啰,、、、、车停在那边,这里不许停车。”二哥笑着催促我们,侄儿女赶忙来帮我提行李。我迟疑了一下,期期艾艾的说我想先定回去的票,我看见失望在他们脸上迅速的蔓延开来,停顿几秒后哥说:“好好,到这边窗口来。”我到售票窗口特地用家乡话对售票小姐说:“我订到广州的车票”稍许里面头也没抬,也没一点声音,我有点尴尬的再用标准的普通话重复一遍。里面的小姐劈里啪啦给我打了两张火车票从窗口递了出来。
出车站来,朝二哥停车的方向走去,车站广场中央是一个大大的海宝塑像,给车站平添了好几童趣,两旁高楼林立,高耸云霄。我给两个小家伙准备了红包,本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看到洋气时尚的他们,竟有点寒酸拿不出手来。不过他们还欣喜万分接过很宝贝的放进口袋。火车站离二哥家还有一段路程,在车上二哥空调开得很大,凉凉的孩子们很快就睡着了。,我问“妈好吗”?“好”他说:“军,(丈夫的小名)怎么不一起回来”?“呵呵”我说“他有点忙”其实这些在火车上电话里已经告诉他了。我和哥哥竟一时无语,找不到话说了,(好多话在电话里说过了,我和二哥一通电话就是半小时)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耸立的高楼,交叉纵横的立交桥,横跨大街的人行天桥无一不标榜这是一座与大都市接轨的发达城市。车上下了好几座立交桥,穿过了好几道地下遂道,又在平坦的大路上行驶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二哥的家。
二
第一眼看见母亲,母亲腰身佝偻了许多,头发白了三分之二,但精神状态挺好。母亲第一句话便呼:“俊俊回来了、、、、呵呵”儿子喊声“外婆好”便直往屋里蹿。
桌上二嫂早摆好了饭菜,香喷喷的冒着热气。二嫂头发染成金黄,烫成大大的波浪,用发环扎起来,看起来比她实际年龄青春好多。
到了里屋儿子便往沙发上坐下去,第一件事便和小表哥打开电视。看来两个都一样痴迷《喜羊羊与灰太狼》,这不,挤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般的身材,一般的个子,大家都说像一对双胞胎呀。他们从来没见过面,一点都没有生疏感,这就是亲情。
一家人吃了晚饭,二嫂还在收拾碗筷,母亲就催促我和儿子快快洗了睡,她以为我们坐火车很受累,其实我们坐卧铺是非常舒服的,和在家里休息没什么区别。嫂子为我们铺好了床,儿子和侄子拿块凉席打地铺天,天气炎热两个小家伙睡在地上感觉很舒服。
我和母亲准备睡下,妙妙硬要来和我们挤在一起,她对奶奶说开学就上高三了,学习任务越来越重,抽不出多余的时间来和我摆龙门阵,今晚一定要多和我说话。“呵呵”母亲笑笑,只好依了她。
她和我头靠头并排躺着,我听她讲许许多多的话,很欣慰她长大了,她有敏锐的思想,对世事有独到的理解和认识,同样还有情窦初开的喜悦和烦恼。她很困惑的说,她有好多心事和理想不想对父母说,但又希望他们知道,常常想去很远的地方,但报考大学的理想是重庆的交通大学,这样离爸爸妈妈近一点。她有时候发脾气,是想引起父母的重视,不是故意和他们作对、、、、、这样的岁月我也有过,感同身受。我们像两个闺中密友一般,推心置腹的交流,不知不觉母亲已打起了微微的鼾,妙妙伸伸舌头,我一看手机“哇,不早了,凌晨2点了,快睡了,明天再说”
我起身关了电风扇,担心整夜吹风母亲着凉。母亲紧紧靠墙而卧,怕挤着我们。我轻轻为母亲拉平裤脚,轻轻地为她摇着蒲扇,想起儿时,在院坝纳凉时,我们兄妹几个总喜欢躺在宽宽的板凳上,母亲也总是握着蒲扇,为我们驱赶蚊子,扇来凉风。
第二天便是母亲的生日,为了表示的孝心便和二哥一家带母亲去购物,我一直想给母亲买副手镯,走了好几个商场,母亲都嫌贵不要,最后没法,让妙妙把母亲带到另一个柜台,我悄悄刷卡买下那对带福字的纯银手镯。随后我给每个人都买了一件礼物,希望能弥补这几年很少回来看望他们的遗憾。
中午儿子和侄儿都说要去吃肯德基,本来我也感到这些东西并不适合母亲的口味,拗不过孩子们,但也想让妈妈见见洋快餐。来到餐厅点了两份‘全家桶’,看见我付钱,母亲又连连说化不来,孩子们大口大口津津有味的吃着鸡翅、鸡腿、汉堡包,喝着冰水。这的确也不和母亲口味,母亲只吃一点点,就说吃饱了。随后我们去KYV唱歌,二哥点了阎维文的《母亲》,歌词让我非常感慨,听着他声情并茂的演唱不禁眼角挂起了泪花。母亲的一生生辛劳,才有我们的今天。
回到家里,我把手镯给母亲戴在手腕上,母亲又是一阵埋怨,不过仔细端详着手腕上的手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其实,我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有了这个财力,母亲面子有光了,心理放松了。母亲总说我大手大脚花钱,其实我知道她正为我而担心,怕我过苦日子。我必须让母亲放下心中的牵挂,她年老了,他劳累了一生,需要的只是晚年的幸福,而不是为儿女的忧虑担心。我这次回来,是要放下母亲心头的这个负担。
孩子们要去游乐场玩。母亲对这些地方并没有多大兴趣,只是为了孩子们开心,陪着我去。游乐场人山人海过山车载着孩子们的尖声尖叫呼啸而过,母亲只能在远远地方手搭凉棚看她的儿孙们嬉戏游玩,跟着他们的背后看他们一个一个的节目,过山车、碰碰车、冲浪、海盗船、、、、嘴里还不停的嘱咐他们坐稳、抓稳。,也显得格外兴奋。我则是他们的私人摄影师和搬运工,提着他们饮料和零食。
重庆的高温天气一直持续不下,热得让人受不了,第三天早上母亲吃了一点白粥,便说肚子不舒服,想去睡觉,二哥说肯定是中暑了。很有可能是前两天跟着我们去朝天门、解放碑、洋人街这些地方玩耍受了暑热,二哥开车把母亲送去医院打点滴,这样好起来快一点,我心里好难过,有种负罪的感觉,我扶着母亲上车,感觉母亲的身子好轻,我让她的头斜靠在我的肩上。
到医院,医生检查说没什么大碍,开点药吃就好了,我认为母亲的身体虚弱,希望给母亲输一些液体,到输液室里面已经坐着好多人了,我要了一个床位,这样母亲输液就少一点痛苦。好不容易才等到护士小姐推着药车来给母亲挂液体,可没想到看似灵巧的她在母亲枯瘦的手背扎了好几针,液体都没输进去,我急得冒火,二哥叫来了护士长才把针打进去。安顿好了,二哥便要去跑车了,留下我照看。我看着晶莹的药滴一点一滴的流进母亲的身体,宽心了不少。便靠在旁边的椅子上不知不觉便打起盹来,过了好一阵听到母亲轻轻的唤我小名“五妹,五妹”我慌忙醒来,急忙问“什么事,妈?”“我想去厕所”我松了一口气,提着液体瓶扶着母亲去洗手间。我怎么这么大意你呢?竟睡着了,我不停在想,以前儿子小的时候生病了,我是一颗心天天吊在嗓子眼上,儿子挂液体时不停的跟着他转,哪敢大意一下,哎!心里一种歉疚。
中午二嫂做好了饭菜,妙妙带着弟弟们送饭过来医院,三个孩子一到,小小的病房被挤得满满的,母亲不忘向病友介绍这是她的孙女,那是她的孙子,小一点是她的外孙,是从广东回来的,病友不停称赞母亲好福气,母亲本来无神的病容盛满了笑意。
随后几天我便陪母亲去附近的公园坐坐,孩子们带羽毛球去锻炼身体,我和孩子们打球去了,建议母亲去那些健身器材上去玩玩,可她笑着说,这锻炼身体,还不如我在家里,拔草种豆。我深深的感到母亲在这里的寂寞,她不习惯这里飞快穿梭的车流,过马路总是非常害怕。她很多时候都沉默着,生怕自己打扰儿女们的生活。我想起自己有了家,于是顾家多了些,和母亲也很少交流。虽然和母亲常常通电话,但说的总是两三句而已。我知道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牵挂。我在她旁边坐下“妈,这几天好些了吗?”我问。“好多了”母亲简单的回答,内心却是深沉博大的湖海,无限的柔情都盛载在里面。
三
在我要走的第二天,二哥说今天才晓得你有几个同学跟我们在一个公司,今天在公司无意说道你的名字,才知道他们是你的同学,我赶忙问是那些,“有芸华,还有超,还有士林、、、,呵呵这些全是我的初中同学,我好想见到他们,可是也不行呀,大家都离得远。二哥说你别急,我已约他们今晚都会来这里看你。我抑制不住激动,二哥从小到大,对我最好了,什么事都为我想到。
晚饭过后不久,有人敲门了,侄子一打开门就嚷开了:“爸爸,叔叔来了。”我一看进来一男一女,男的又胖又高,女的我一眼认出来了,“芸华”我叫道,和小时候的样子还有几分相似,哎呀,她兴奋大笑:“哎呀,笑!你一点都没变呀,这是你儿子,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呀!”我们开怀大笑,芸华说:“你猜他是那个?”我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不好意思真的想不起来了”。他不好意思的摸着头皮,“嘿嘿,就把我忘了,我是超呀!我自作多情啰”芸华顺手在他肚皮上打了一下,二哥说他们两个是一家,啊!我真的吃惊不小,芸华那时候可是一朵花呀,人生得高挑文静,成绩又好。超!我的天,那时候可是一个不长个的小矮子呀,而且成绩挺差的,老逃学。没想到他们还成了夫妻。“超,你变化太大了,你小时候的影子被岁月磨完了”我无不感慨的说。大家围坐在一起,回顾儿时的趣事,谈论现在发财或背运的同学,有老班长在上海发财了,陈明结婚几日便离婚了,小容嫁给教我们的数学老师了,我们的英语老师还是那样年轻,一点都不显老,二哥说就是吴老师以前还教过他们呢!我们都异口同声说他吃了还童丹。母亲也加入了我们的谈话,因为我们说的好几个同学以前都到过我们的家。遗憾又震惊的是有几个同学不幸去世了。芸华和超见到母亲也很亲切,都说像见到自己妈妈一样。他们非常热情的邀请我们去他们家坐坐。
最后一天我带着儿子,二哥一家和母亲就浩浩荡荡来到芸华和超的家。他们住的是两居一室,屋子收拾得干净雅致,我正赞美芸华能干时,她笑着说这可是女儿的功劳,这两个家伙又爆了冷门,早婚,早孕。“女儿都上初中了14岁了。”一边说着话,一边忙着给我们切西瓜。儿子羡慕的看着他们鱼缸里漂亮的观赏鱼,超见他喜欢的摸样便说:“我送你一条吧”儿子欣然接受,我赶忙说:“不行,谢谢了!回去那么远在火车上养不好的”君子哪能夺人所好。
在他们家拉呱了半天,急急忙忙回到二哥家里收拾行李,因为下午便要赶火车回广州,二哥一边为我大包小包的准备车上吃的东西,一边小声对我说,你走了,妈说她要回乡下去住。我停下叠衣服的手有些难过的说:“只要妈喜欢,还是由她吧”母亲舍不得长卧于老家土地的父亲,舍不得老屋的一草一木,舍不得守望相助的左邻右舍。父亲去了,她们的世界并没有停止运转,在母亲的心中,过去比孤独的现在更加鲜活。
快到点了,大家一起出门送我们,外面骄阳似火。母亲坚持要送我到车上,母亲说“你们在外面要好好的工作不要惦记我,军!满40我要来广州给他过生日”我泪一下涌出来,军今年才刚刚三十几出头,我肤浅的思想却无法抵达母亲在内心深处埋藏的风景。
车载着我和儿子远去了,我回头看任然站在原地亲人们,这座原本陌生的城市给了我故乡般的依恋,留下了无限的温情,因为这里有我母亲的足印,有我可爱的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有我兄弟姐妹在这里奋斗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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