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不是第一次来“乃子”的家了,还在成都读书时,我的脚板在这里翻得最勤。只是后来工作分配到离此几十公里外后,这个家,我就来得少了。
“乃子”已是接近七旬的人了,她老伴去得早,独自将几个儿女带大。
我至今也没弄明白,幺妹和她的两个哥哥,为什么会称呼自己的母亲为“乃子”。而作为幺妹的同学加朋友,我,也就跟着叫她作“乃子”了。
“乃子”做得一手的好菜,每到周末,幺妹总会拉着家在外地的我去她家,幺妹的话在我耳边快磨起了茧子,“乃子”的厨艺,在成都没几个妈妈敢比。对于在学校涝肠寡肚了一周的我,这句话当然是最好的诱惑。
“乃子”为人善良,热情,这使得我在她家,从没有一点拘束感。记得一个冬日的晚上,“乃子”为刚拢家的我们,端上早就准备好的一大桌,热气腾腾、泛着扑鼻肉香的饭菜,那色香味美的红烧肉;那油侵侵、香喷喷的回锅肉,叫我直吞口水。
“乃子”笑盈盈地坐在一边,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吃相,用她那特有的沙哑嗓门直说,“慢点,慢点,两个哥哥早吃了出去玩了,没人跟你们抢。”说话间,“乃子”往幺妹的碗里狠夹了一筷青椒肉丝。我知道,“乃子”最心疼她的这个幺女,但我还是故意嗔道,“乃子”,我也是这样叫你哟,你可不要心不平。“哟,蓉妹儿,你也是我的幺女,我哪阵有过外心。”“乃子”夹着肉,笑眯了眼。桌上,溢满了腾腾热气,屋里,荡漾着一片温馨……
十多年了,我成了家,有了孩子,可始终忘不了那个冬夜;那充满心间的丝丝情愫。趁回重庆路过成都的机会,我,又来到了“乃子”的家。
家,没变多少,依然显得很简陋,饭桌还是在那个位置,只是屋里多了一台21寸的彩电。“乃子”却变了许多,我差点没认出来,本来只有几根白发的她,竟是满头银丝了,脸上添了好多条的皱纹,人也显得更矮、更瘦了。但她却一眼认出了我,看得出来,她很高兴我的到来。
桌上尽管摆了这许多的美味,可怎么也激不起十多年前的那种好口味。晚饭后,“乃子”滔滔不绝地给我说起了幺妹;说起了她们这十来年的生活……
“乃子”告诉我,幺妹和她的两个哥哥都下了岗,而幺妹只获得三千圆钱,就买断了工厂里的一切关系。结婚不到五年,又离了婚。
“蓉妹儿,我家幺妹命苦呀!”“乃子”凄楚地对我说,
“幺妹做过很多小工,先在城里的物管小区打扫清洁卫生;还帮个体糊过纸盒,后来,用仅有的一点下岗费去重庆学火锅厨艺,然后,又到湖北去摆了个“串串香”摊子。我是个没收入的老太婆,她两个也是下岗工人的哥哥,又要顾及自己的小家。于是,这几年,幺妹忙着挣我们娘俩的饭钱,一年四季也难得和我碰面。”
“蓉妹儿呀!我家幺妹至今都没个家哟,幸亏,没娃儿拖累。但我这个当妈的,眼见自己的女子苦、累,我真的是心疼呀!”“乃子”叙诉着,灯光下,我看见“乃子”的眼里闪着点点泪光……
我,无语。无疑,幺妹和她的两个哥哥,都是在九十年代国企改革大潮中,被抛入谷底的弱势群体中的一员。只是苦了“乃子”这样许许多多的母亲,诺大的年纪了,还要为几十岁的儿女操心、操劳;心酸、心疼……
静谧的夜晚,我的心开始不平静的翻腾。当春的浓浓气息卷着我的睡意,悄悄潜入我的身体,我才渐渐进入梦乡……睡梦中,我看见幺妹依偎在“乃子”的怀中,那布满沧桑的皱纹,在“乃子”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