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有些织布机的札札声,风姑娘用纤细灵巧的手熟练地在天地间编织着雨的彩锦。淅淅沥沥的是细密的针脚,在地上开了花,荡出浅浅的微笑。
小区里的杂牌花坪被洗得愈发明净,不知谁家的玉兰也摆在了院子里,贪婪地吮吸着甘霖的美丽。我撑了一把赭红色的伞,到已经被平得差不多的墓地中完成一个人的祭奠。
因为开发的缘故,原来凹凸不平的坟场伴着周遭的一塘池水,变成了现在整齐划一的标杆式建筑。那些生长在草根里的鬼怪传说早已被深埋地下,即便再大的雨,恐怕也不能滋润他们生根发芽了。
我穿过了几栋楼房,它们大都静悄悄的,几乎还没有装修入住的用户。有几间车库开着门,传出男人们乱侃和孩子们尖叫的声音,在雨中没走几步,便没了踪影。小区的边上还簇拥着几个残余的坟冢。我要到那里去,完成一个人的祭奠。
因为是新建的小区,它的边缘地带只是用新砖大概地垒了一个围墙,两扇黑色的铁门有气无力地垂着。比较奇怪的是一间只剩两面墙的高高的屋子也被划了进来。墙面白白的,留有一个窗户的居所------也难怪,若是不划进来,它理所当然就成了人们心中孤魂野鬼理想的去所。但我觉得鬼们还是比较喜欢沉静的泥土,毕竟女娲用土造人,泥土要和人心更加相融一些。
远处,一位中年妇女正朝我这边走来。她走得很慢——路中间的泥又湿又滑,走两边大概又怕让草丛弄湿了裤脚,所以边试探边前进,在交界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挪着。
坟场里已经长满了芦苇,辨不清冢的数量和位置,他们互相隐藏着,让人捉摸不透。小时候我老是缠着妈妈来这拔一种可以吃的草,但我从来没吃过从这儿拔的,因为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我不知道是敬畏还是恐惧,再或其他的什么情感。那时坟上的草很少,只是些零散的草芽,似乎永远没有长大过。现在不知怎的都被发了疯的苇子覆盖住了,有意隐藏什么似的,变成了茫茫的一个整体。
坟场一边的树还在,她们用自己翠绿的歌喉将雨丝唱成一层层朦胧的雾,盘旋守护者墓的神圣。我认得出的只有柳树,别的不知名的树和柳树的风姿不同,她们的着装更丰富些,墨绿色的裙裾重重叠叠,盛大庄重。岁月的尘埃不会在这里沉降,因为有了上天的庇护。
我不知要说什么,也不知为啥要说,我走不到坟场里面去。中年妇女愈来愈近了,我便转了身去,在遍地的垃圾中跳出来。尽管下雨后一切都会变得更干净,但雨洗过的垃圾给人的感觉总是怪怪的,尤其是这里的,不均匀地散布在没有树的几面坡上。泥土稍微松软了些,不过仍然撑得住我。我没再回头,沿着原路返回了。鞋里进了不少泥沙,却并不硌脚。
到门口时,我在导水管处把拖鞋涮干净了。伞上面的尘埃也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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