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其实是件私心的事,还是一个人悄悄地来去,不给任何人揣度猜测的机会为好。当然也没有要永远离开的意思。住在城里没什么不好,吃穿都方便。还有朋友,新闻,七零八碎,麻锅面,米粉,有足以滋养一个凡人生存的种种。只是久了,就想出去走走,看看。回来,就腻在陈旧的办公桌前装模作样。一切照旧。走,是为了给不走的日子垫底。
郊外的农家乐不算数,人多,不时有麻将声乱耳。公园么,如非孩子迫切要求,更没必要去和人群摩肩接踵。当然企望如三毛一样四处游走,只可惜不能。最是人间五月天,黄昏吹着风的软。眼看初夏的云在蓝天里东飘飘,西停停,一副浪子模样,自己便也想跟了去。凌云山,大深南海,锦屏山,最多坐两小时的汽车就可以置身在那些山青水秀的好去处里:嘉陵江边满是鹅卵石,天空水洗样,远处江心水鸭子打跟头,小砖房子升起炊烟;狗叫鸡打鸣,跟的还是小狗叫鸡仔跑。生命总是如此顽强,绵绵不绝。
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等到钱积得再多一点,时间也有了,就穿了厚底的鞋上路。
上海。隔着玻璃看时装,坐在旧酒吧里吃香草奶油布丁,还到满是异域风情的酒廊里去打望。从影视剧得来的印象,上海的夜空中应该飘浮着酒精和香水的味道,还有女歌手浮浮的歌声。其实没有,至少和别的城市没有太大的区别。如今的城市统统没有了自己的风格,街道也没有自己的性格,在云南的酒吧和在哈尔滨的酒吧喝酒都一个味。不像古代,西安是西安,天津是天津,成都是成都,各是各的气度,各有各独特,绝不雷同。现在呢,建筑商们大多抄袭一气,外观布局,室内设计,连马桶的朝向壁炉的高低乃至楼盘名称会所的灯饰统统抄了便用。想那郭敬明不过是借鉴了些小说情节,竟酿就了新世纪最大的“抄袭门”。但不知建筑界为何没有抄袭一说?面对而今不中不西的怪味建筑,咱的子孙还有没有半点文化记忆呢?更甚者,还把珍贵文物建筑当成乡下的茅房说拆就拆了呢……
有的地方,没有准备好就不要急着出发。譬如西安,北京,莫高窟,平遥古城,都是需要有准备的。先去的是西安。秦始皇陵,兵马俑,碑林,华山,华清池……每一寸地都踏过无数先人的足迹,你去了,会失重,会感觉厚的物体压在身上,你只能深深呼吸。游走了7天,一直在尘土的表面和物质的外在上晃,没有进到西安里面去。史实,诗词,地理,风物,都需要准备好了方可出发。这是一个经验,也算教训。
西安的宏大深沉,阴差阳错,远古的辉煌与苍凉,暂时没有想好怎么去表述,就什么也不说,独是在项羽墓前捡了个菱形的石子回来。我热爱项羽。后来去平遥,去丽江,再到故宫、颐和园的时候,有诗文作伴,有史实垫底,有典籍指引,一切便有了不同。回家整理门票,笔记,影像,仿佛置身在电视片静观的长镜头里,平静,撼动,了悟,明白,都如此真真切切。
在路上,来来往往。火车里,拖拉机上,小旅店,苍蝇饭馆,飞机二等舱里,轮船的甲板上。无论使用什么样的交通工具,只要在行走,就会有不同的感叹。甚至会怀古,会对比,会为自己虚假的行走而叹息。想那李白之所以发出“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是因为他用血肉之躯去丈量路途,渴饮山泉,夜眠枫林,想醉就烂醉如泥,完全不担心交警来查酒后驾车,更不用担心火车出轨失事。人类精神的至高境界,只是为少数人预备的。就有更多的高人,他们竹杖芒鞋,箪食瓢饮,梅妻鹤子,不恋尘间一物,留下的只是千古诗文绝唱。想想吧,耗尽人的精力的,往往是自己的欲望,与外物无什干系。明白了这些,在面对生活琐屑的时候,自然就有了不同的处理态度了。
说话太多让自己的话没有分量。文章么,也不刻意为之。搜索枯肠找些形容词来把看到的景致描绘一番,那是学生春游做的事。在那些寂寞的旅行中,我们曾在彼时彼地,与山水花鸟,碧潭流瀑的自然气息静静相对过:绚丽的,平淡的,过程就是结局。
当一个人回到家,枕在他熟悉的旧枕头上休息时,他才能体会到旅行的美好。
谁说的?不是我,是林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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