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子里,网名庄主的老李,正坐在收款台,看电脑。“唉呀,太冷了,庄主烧火烤哟”我进门就嚷开了。“好呢!”庄主满口应承道。我也竟直走到壁炉旁。
长条形的红色砖块,嵌着灰黑的水泥线条。壁炉略显简陋粗糙,犹如漏斗的炉壁,里面有暗火燃着,在与漏管的接口处放着一对浅黄色的小坛子,再往上挂着很难见着的马灯。
劈柴,架柴,引火,吹火,庄主一系列麻利的动作过后,便见得壁炉的火熊熊地燃烧起来。
我静静地坐在炉旁,望着那窜窜的晃动的火舌,瞬息地变化着。刹那间,宛如片片枫叶不断地抖动;猛然间,又成了流云飞速的翻涌;眨眼,仿佛是烧红了的犁耙;转眼,又化成了通红的园葫芦。我不时的用火钳添加木柴。那火势变幻着十分美妙的体态。那火苗呈现着奇景幻象的色彩。宛约一幅不停闪烁的抽象派油画。明火后的木炭,泛着殷红的底色。堆在周边的白色灰烬犹如画面留下的空白。而歪歪邪邪的木柴,宛如画布上灰褐色的流溪。溪流的上空则窜升,翻动着橙红的火云,而云的边缘又闪着蓝光。
我呆呆地望着,静静地想着。这再平常不过的火,竟有这般的神奇,它为何产生?又为何这样地变化莫测?它向人们倾吐着呈现着什么?世界万象的奇妙都在于不可思议,也正是由于这种不可思议的神秘,才激起人们无比的好奇心,才是自然美感的魅力所在。
火还在继续的烧着,寒气如幽灵在热浪中化为乌有。我的身体已如春天的暖阳下晒得暖融融的,我的思絮悄然幻化成火花带着萌动的快感悠扬地升腾。
我追着那火花,那是少年时最浪漫的幻化,是托尔斯泰、屠格涅夫笔下的俄罗斯贵族庄园的场景。
在那廓形的客厅里,一边角落处,高大的壁炉里正吐着橙黄而又幽蓝的火舌,客厅的上方塔形蜡烛灯泛着浑黄的光亮。另个角落处,一架暗红色的钢琴旁,一位披着粟色头发,身着白裙的少女,用她纤细的长指,在健盘上滑动,流奏出柴可夫斯基的钢琴组曲《四季》中忧郁抒情的旋律。壁炉的躺椅上,一位身着退役军官服的贵族,面带倦色,眼角布满了密密的皱纹,稀疏的头发显出谈紫色。他闭目听着乐曲,书从他的手中滑落到地上。身边的妇人,丰腴而白皙,褐色卷发直泻到耳根,典雅的脸庞上漾着优美的笑容,那好看的嘴角边流动着普希金的诗句:
“一月,在壁炉旁,
在那宁静安逸的角落,
已经笼罩着朦胧的夜色,
壁炉的微火即将熄灭,
蜡烛的微光还在摇拽闪烁。”
……
我追逐到火花,那是年青时最激热的记忆。
一对男女从中洲湖的工地里回村里办事,走进冬日干枯的湖野。地平线上的落日,在我俩的谈话中倏然消失,黑暗伴着夜气悄然袭来。起先,天空还显现着幽蓝,地面还泛着苍白,星星还在灰蒙的半空中闪烁。可是不久,黑云又渐渐地向身边漫延铺洒开来,黑色的云幕遮住了大半个天空。我们自知走不出这空寥而寂冷的洞庭,赶忙趁着黄昏的余光,检拾树枝,架起了柴堆,搜尽了身上所有的纸张,点燃那枯叶残枝。几经周折,篝火终于升腾起来。我们依偎着,望着那浓浓夜雾中兴奋颤抖的火圈,一会儿被黑夜包围压迫着缩紧,一会儿又忽地被湖风煽起,火焰更猛烈起来。仿佛是我们此时渴燥和惶乱的灵与肉。但篝火终究抵不住寒冷的夜风,在那将熄的黑红的灰烬旁我们仍然依偎着,静寂的泛着鱼肚白的天际里飘荡着南斯拉夫民歌《深深的海洋》的口琴声,那激越悠扬旋律合着迷人的闪烁的红亮,迎来了黎明的霞光。
思絮象梦中的火花片,纷纷飞升,留下团团晕光和色痕。那是人生的年轮,哲思的轨迹,恒久的序曲。
壁炉的火还在熊熊地燃烧,整个房间仿佛弥漫着松脂的香味,混合着芦苇杆燃起的气息。壁炉、篝火、诗词、音乐,宛然我精神的生命,宛若灵翅的火鸟。一次次引领我向上飞翔,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精神之旅!
写于二零一零年一月二十五日晚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