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此景观是上世纪中叶我的故乡古浪自然风貌的真实写照,实况录像。也正因羊多,所以前人常称这里为“黄羊”,据说“黄羊”二字源于塞外少数民族语言对该地区的称谓,意思是黄羊(盘羊)生活的地方。古浪县即是黄羊出没的县。但“古浪”二字显得比“黄羊”庄重、严肃。所以后来的人们便称这里为“古浪”了。但直到今天古浪县境内以及附近还有许多以“黄羊”命名的地方,如黄羊川乡、黄羊河、黄羊镇,甚至有土著绰号叫“黄羊头”。可见未开发时期的古浪县遍地是黄羊,数不胜数,其生态环境非常优美,不亚于非洲塞伦盖蒂大草原。若开发为生态旅游景点,着实令人向往。
小时候黄羊随时可见,我们赶着自家羊群放牧时,常出现我家羊群和黄羊群和谐共处、互不干涉、同吃草共命运的独特风景,偶有牧羊犬干涉黄羊群的不雅行为。一天早晨,我们家的羊按时放了出去,牧羊犬自然跟着羊群上班。在我们家周围觅食的黄羊群也被我们的羊群裹挟着走向草场。不久,听一只黄羊鬼哭狼嚎般吼叫,其声无比凄厉惨烈。我们循声追去,发现我家的狗逮住了一只黄羊。它逮的方法不专业,咬住黄羊后腿,不松口,等待主人援手。相反,狼若逮住羊,必咬其喉咙,使其窒息而死,不需要援手。
我只记得一次狼吃羊的场景,当真是骇人至极,给我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彼时两只狼闯入羊群,野黄羊迅速开跑了,结果不费吹灰之力,两只狼逮住了我家一只不够敏捷的羊,那是我第一次见狼的吃相,既狰狞又恐怖,真是狼吞虎咽,远远地我们就听见狼吞食羊的声音:“嗵嗵嗵嗵……”如猪吃食般。羊群吓得立刻围住了它们小小的主人,希望救命,“咩咩”声抖成一片!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们弟兄四人(年龄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我五岁)向狼冲去,用牧羊鞭驱赶两只狼。当离狼有七八米时,我们妥协了,狼见我们几个毛孩子,毫无惧色,龇着狼牙,吓唬我们。于是乎我们只能鼓足勇气大声喊:“打狼啊!打狼啊……”狼旁若无人,从容不迫地填饱了肚子,慢悠悠、大摇大摆地离我们而去。至于羊群则站在离我们一千米左右的小丘岭上惊恐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当这一切结束的时候,众羊个个摇头摆尾,呼朋唤友吃草去了。水草苍茫,烈日炎炎,万物依然欣欣向荣。
不只狼群用黄羊果腹,人也是一样。村里老人常言,人吃羊,人死变土,土地生草,吃羊便是生命的轮回。上个世纪中叶全村人吃大锅饭,有时为了改善伙食,月明天晴的夜晚,全村壮劳力集中到一个叫“苦斗草”且开着黄花的滩上,在苦斗草茂盛密集、黃羊易于躲藏过夜的地方,人们悄无声息手拉着手围成圆圈,然后慢慢走向中心,黄羊听到声响,慌忙四散逃生,人们迅速合拢,抓获一只黄羊的概率在八成左右。人们过一段时间夜袭一次,可见当时古浪境内黄羊之多了。我们村有一个村民在某个夏天的中午,趁黄羊睡熟之机,他用铁锨猛地剁下一只黄羊头,以后便有了绰号“黄羊头”。
“有情知望乡,谁能鬓不变?”不只是黄羊,故乡的种种风物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须晴日,看沙蜃楼,一幅精美绝伦的水墨画展现在天际:水波涟漪,村庄错落有致,舍若者,树若者,畜若者,生机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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