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俊霖

　　【适用话题】生产力 律法与民生 物尽其用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李白在《将进酒》里如是写道。但《唐律疏议》规定：“主自杀马牛者，徒一年。”倘若李白真要宰牛吃肉助兴，那他所宰之牛必须向官府报备走流程，经检验确认此牛已无劳动能力之后方可宰杀，否则便不合唐律了。

　　中国人驯化野牛最少有五千年的历史了，商朝时的养牛业便很发达，牛肉也是当时商朝百姓的主要肉食之一。相传姜子牙未出山前曾在商朝首都朝歌屠牛卖肉为生，“屠牛朝歌”遂被后人用来比喻怀才不遇。然而，随着铁质农具的普及，牛成为农耕社会的重要生产力。自秦汉之后，历代统治者都明令禁止私自屠牛。到了唐代，吃牛肉的风气却颇为盛行。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平时也舍不得屠牛，但牛没有劳动能力之后，将其屠宰则是大概率事件。刘禹锡曾写过一篇《叹牛》，说在郊外碰见一位牵着瘸牛去宰杀的老人。刘禹锡劝老人将牛放生，但老人说：“这头牛能耕田时，我绝对不会宰，这不是爱它，而是靠它种庄稼；现在我要杀它，也不是恨它，而是要用它的皮和肉换钱，你凭什么干预呢？”

　　因此，唐朝人能吃到牛肉也并非稀罕事，“诗圣”杜甫还吃到过别人赠送的牛肉。《新唐书·杜甫传》载：杜甫晚年贫病交加，流寓于一条小船上，漂流到耒阳遇洪水被困，饿了好几天没饭吃。正好耒阳县令很崇拜杜甫，便派人将他接来并赠予酒和牛肉，极度饥饿的杜甫吃了酒和牛肉，大醉，当晚便卒了。有人认为杜甫是“饱死”的，但后来的韩愈表示怀疑，他写道：“当时处处多白酒，牛肉如今家家有。饮酒食肉今如此，何故常人无饱死？”

　　牛肉“家家有”，要满足这么多人的口腹之欲，非法屠牛现象恐怕并非个案。唐代画家韩滉画过一幅《五牛图》，他爱牛，并走上了极端。韩滉在地方为官时严厉禁止屠宰耕牛，当时有人违反政令，结果获死罪处死的有数十上百人，他任职的属地内人心惶惶。仅仅是“屠牛”案件，便牵连如此之广，可见私自屠牛现象在当时确实普遍存在。

　　唐朝的屠牛乱象延续到了五代十国时期，清初吴任臣的《十国春秋胡进思传》里提到了个故事，当时吴越国境内有人私自屠牛被逮捕了，地方官上报查获非法牛肉上千斤。吳越王钱弘倧听了，便问当时的权臣胡进思：“一头成年牛有多少斤肉？”胡进思说：“不过三百斤。”吴越王说：“看来底下的官吏在撒谎。”但回过头来又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一头牛有多少斤肉呢？”胡进思答道：“臣年轻的时候曾以屠牛为生！”

　　这真是一场尴尬的对话，历朝历代都禁止私自宰牛，但当朝大臣曾以屠牛为业，的确是很讽刺的事情。然而，话说回来，胡进思晚唐时便已活跃于官场，他要以屠牛为生的年代自然是在此之前。

　　如此看来，唐宣宗那略显苍白的屠牛禁令显然没有收获什么效果，即便是天下安定时期，唐代的私自屠牛之风尚且无法刹住车，何况到了晚唐时期军阀林立，朝廷式微，屠牛禁令也就成为一纸空文。

　　【素材任意门·唐代战争中的耕牛】唐代中后期，战乱频繁，宰杀耕牛的现象严重。唐代诗人元稹在《田家词》中写道：“种得官仓珠颗谷，六十年来兵簇簇，日月食粮车辘辘。一日官军收海服，驱牛驾车食牛肉，归来攸得牛两角。”写的是官军征伐藩镇的战争开始以后，朝廷把农民连牛带车一并征用了，结果农民只收得两只牛角而返，可见当时农民生活之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