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远的汽笛声缓缓传来,低沉的声响裹挟着无数人的期盼与兴奋。有人背着行囊归来,有人带着期望离开。车站座位上挤满了人,我和姐姐也位于其中,激动地期待着接下来的旅程。
一伙农民工也从火车上下来了。他们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说着混杂了各个地方的方言,向我们走来,最终坐在了旁边仅有的几个座位上。其中一人突然掏出手机,递给我,冲我憨笑:“小姑娘,麻烦给俺拍个照吧。”我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手机。是传统的按键式的,有些像市面上的老年机,沉重老旧。他特意找了个好看的背景,笑着露出略微泛黄的牙齿。我调出相机功能,窄小的屏幕上出现了那位大叔略微滑稽的笑容,只是太模糊了,我习惯性地想要放大些,手指刚碰到屏幕,才惊觉这并不是平常用惯了的智能手机,于是尴尬地拿回手指,靠近些,拍了一张。递给他,他满意地看了看,向我道谢。
我看着他质朴憨厚的样子,突然想起我的一位舅舅。他像眼前的大叔一样,是位农民工。他天南地北地跑,哪里有活,哪里便有他。记忆中,他的容貌模糊,记不真切了。只记得小时候,过年回家团聚,他总是搂着我,拿出他的老式手机,一张张地翻看他的照片。照片上是不变的憨厚的笑,肆意灿烂,眼角的皱纹挤在一块儿,是努力在笑的样子。
他冲我显摆他去过多少地方,领略过多少不同的风土人情。幼时的我对他充满崇拜,认为他就像飞翔的鸟儿,自在快活。我总是稍微抬头去看他,刚好看到他笑起来的唇角,真是不知有多大的快乐。长大后越发难觅他的踪迹,却总是看到舅母一人在院中缝补衣裳,落叶纷飞,萧条寂冷。
记得有一次,舅母坐车去找他。几平方米的小屋里,放着一张床和锅碗瓢盆,再无其他。多天的思念和眼前的冲击,她哭了起来。舅舅一下就慌了手脚,安慰她说:“我待不了几天就走了,这点地方够用了。”回家后,舅母便去找母亲哭诉,我躲在一旁偷听,才发现,记忆中总是一脸笑容的舅舅,在外面的生活竟这般艰辛。
他的快乐到底从何而来,我想来想去,便只有那些相片了。我忽然有些理解舅舅的快乐。既然漂泊的日子无法改变,那就坦然应对吧。把漂泊看作一场旅行,一场穷游。在每天的劳累后,逛一逛所在的这座城市,拍几张像素不高的照片。闲来无事时翻看,便会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竟走过了这么多地方,欣赏了这么多的美景。这是羁旅中难得的快乐与最大的慰藉。
我羡慕他,以一颗纤尘不染的心离家,仍能把它呵护得完好无损。他像苏轼,有旷达和苦中作乐的情怀,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乐观。
“现实是改变不了的熔岩,我们只能改善其化身。”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如化苦为乐,认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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