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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碗瓢盆》张羊羊 著/长江文艺出版社/2022.9/52.00元
张羊羊
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现供职于武进图书馆。出版诗集《马兰谣》《绿手帕》,散文集《庭院》《旧雨》《草木来信》《大地公民》《锅碗瓢盆》等。
本书是一部以食物为主题的散文集,全书以米酒、花露烧、花生米、猪头肉等70余种食物为书写对象,呈现出一种富有世俗气息和诗意色彩的生活姿态。文风随意洒脱,既有生活的积累,也不乏知识性和趣味性。
《食宪鸿秘》引《饮膳标题》云:“酒之清者曰酿,浊者曰盎;厚曰醇,薄曰醨;重酿曰酎;一宿曰醴;美曰醑;未榨曰醅;红曰醍,绿曰醽,白曰醝。”——于酒,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很少有酒让我手足无措,然而初听说花露烧,竟不知如何念它最为妥帖。花—露—烧,花露—烧,还是花—露烧?读来读去像在看一枚西天边的火烧云。“有空来喝花露烧”,未见王春鸣却得了一个真切的邀约。我越江而过时,想象着她的藏酒当如滔滔江水,我贪婪地一饮而尽。
在装满草木香的屋子里,王春鸣做了丰盛的家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意和安全感。像我这种酒徒没有丝毫世俗的顾忌,落座便是主人。早些时日读春鸣的文章,就知道她家里有两只陶制酒器,一曰夏花,一曰秋叶。那日我用的是秋叶,黄棕色。我喝酒不喜欢微醺、薄醉,那酒温润甘甜,尽管耳闻花露烧后劲很足,起初斯文地缓缓三口后还是露了本性。那酒是怀胎八月的生命,在我体内窃窃私语,暗香浮动,痛饮了五碗,大醉。有些醉醒来后觉得不值,但花露烧让我醉得心甘情愿,这心甘情愿半年里发生了三次,而这三次发生的地点只能是南通。南通才有花露烧,且南通的花露烧不能带走离开南通喝,那会少了南通的味道。这与南通的“水明楼”不同,带回来喝还是一样的。味道有时候并不只是酒味,还有酿酒之人和一起饮酒之人的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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醇黄略带琥珀光泽的花露烧是迷人的,琥珀光泽似乎是美酒的外貌特征。其实金樽和玉碗都是次要的,酒器只是锦上添些小花,看似富贵,实质还在于酒,我用秋叶也喝得那么酣畅淋漓、眼神迷离。李白四处游历,比我喝的好酒要多得多,没有美酒想必他要少写不少好诗。南通的花露烧也许晚酿了些年月,或者说民间的好东西未必传得遥远,要不这个称职的酒徒大概会为它长途跋涉留下三两诗句。不过,我早说过对李白的酒量有所怀疑,若能对饮一场,他未必及我,最多也就拼个皆醉。没能遇上李白不免心生遗憾,可我也相信,我的后代总会和他的后代碰上,豪饮一场,孰赢孰输只有天地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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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彝尊的《食宪鸿秘》说起南酒、北酒时提到过一种花露白,没喝过,也不知产自何处,想来与花露烧没什么关系。袁枚的茶酒单里也无花露烧,倒有“常州兰陵酒”。袁枚说,唐诗有“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他过常州时,相国刘文定公饮以八年陈酒,果有琥珀之光,然味太浓厚,不复有清远之意矣。常州也一度称兰陵,但袁中郎搞错了,殊不知公元736年李白做客的是东鲁兰陵,“五月梅始黄,蚕凋桑柘空,鲁人重织作,机杼鸣帘栊……”,他熟悉那里百姓的生活。常州要是有此好酒传承下来,我等也可向外有个邀约了。我的乡党黄仲则也好饮,却没见他提到过常州有什么好酒。“大道青楼望不遮,年时系马醉流霞。风前带是同心结,杯底人如解语花”,说的是某年春天在扬州的一次宴席上初见到那位令人心动的女子。诗写得如此凄美,酒却借用了传说中的仙酒名“流霞”,流霞虽泛指美酒,却也没能说出个具体的酒名来,可见扬州那地方也没产什么好酒,连袁枚在酒单里也很不屑地提及一句:“至不堪者,扬州之木瓜也,上口便俗。”
花露烧的做法和江南米酒的做法差不多,米蒸熟掺入酒药后发酵至来浆,要做成陈酒就兑入水,而做花露烧兑入的却是白酒(在江南叫杜烧酒)。我之所以醉得如此厉害,是因为我把花露烧当江南的米酒喝了,实则喝下的是杜烧酒的性格。我以为花露烧加了白糖或蜂蜜,后来才知晓,那甘甜是糯米自身糖化天成。酒一旦带甜,喝酒的人是容易疏忽的。听南通人讲,乡下做的花露烧虽是绝好的东西,但因缺少精美包装,在正式场合拿不出手,所以每次待客,只有关系亲密和随意些的才推荐喝点。我能有幸喝到,看来王春鸣没把我当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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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令我想起《鹤林玉露》所载的“红友”来:苏东坡从被谪的南方回北方时,常与单秀才在常州宜兴县黄土村田间散步。当地主户带了酒来问候,谦称这个是红友酒。东坡说,这个人知道有红友酒,而不知道有黄封酒,可以说是一种快乐。于是罗大经就感慨:“金貂紫绶,诚不如黄帽青蓑;朱毂绣鞍,诚不如芒鞋藤杖;醇醪养牛,诚不如白酒黄鸡;玉户金铺,诚不如松窗竹屋。无它,其天者全也。”我想,王春鸣给我喝几碗花露烧的感情,正如文中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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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南子的萌系简笔插画课:夏日森林聚会》美南子 著/清华大学出版社/2022.6/69.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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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南子
独立插画师,擅长可爱治愈、清新温暖的画风。著有《美南子的手帐简笔画》等。
这是一本有详细教程和大量素材的手账插画书,书中不仅有可爱的插画,教程也十分实用,适合绘画零基础的读者,又可作为专业画师的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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