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穴鸟

时间:2006/5/5 作者: 舞照跳 热度: 84800

    公元2074年,由于资源及种族的争端,地球上爆发了空前规模的战争。战争投入了空前的巨大的兵力,超越了之前的恐怖的第三次核战。公约被美国撕毁,和平被美国毁弃,各国组成了强大的联盟,战云几乎笼罩整个宇宙。美国拥的先进的太空武器装备,和庞大的核舰队,俄军设有“三位一体”的核保护伞。从古巴危机到北朝核战,再到现在,一触即发的第四次世界大战。人类从未停息的战争,人类用自己的双手毁灭着自己的祖先留下的邦域。

    终于,五月十一日,战争再所难免,几十个国家在美国发射出核导弹后都几乎同时按下了核按扭,流星雨一般的飞弹,带着血一般的火光,烧遍了几乎每一块土壤,每一个角落。没有人,没有民族,没有国家妥协,没有作必要的谈判,人类沮丧至极,没有忍耐,没了理智。五个小时之后,各地硝烟未散,恐怖的核辐射在不停的漫延,几乎的有城市,所有名迹,所有山丘都被移为平地,没有了动物,没有了植物,没有砖砾,断壁和满目疮痍,人类终走向了终结,走进了这场恶梦,可惜它再也惊不醒人类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俄军的一个建在某处人迹罕至的核生产基地,由于多层核防护网的保护,并未受波及,这里留下了最后的六百多个人。密密丛生的巨大森林,保留了地球上仅有的人类。这里建造的围墙和防护网,把几百平方里的区域围成一个小城堡,小城邦。森林的外围现在已变成了荒漠和童丘秃岭,呈现令人惊悚的锯齿形。

    所有这里的人,并未因幸免于难而感到欢悦,他们开始前所未有的沉思,孤独地站在旷野中央。现在,这里成了一座孤立无援的城,这座由父辈经历了无数次的迁徙、挑选后,终于建成的史无前例的城邦,他们是不是朽。

    几个小时前的宏壮,被黄色的尘埃、沙砾及黑雨凝固的天空罩住,这些同戕害一样的怵惕,一样令人心惊胆寒,都具备了埋没生命和希望的能量。
被战争奴役的城邦,到处都充斥着腐化和死亡的气息,人类在走到尽头时,开始忏悔。这个夏季既是季节变换的一部分,了代表了一种集体,一个物类的杀戮,代表了一种消亡,无论精神上,还是生命载体。这种消失,伴随着死亡分娩的阵痛。

    许多人在反思中,饮弹自尽,悔恨自己杀死了自己的亲人,毁灭自己的家园,在精神分裂的疯狂中,人变得同兽类一样狂野。

    这座城堡,在核爆破引发的地震中,慢慢沉陷,每一刻地壳都释放出剥夺和逝去的气息,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逾越城门一步,黑暗产生的孤独,会将人吞没,这里的荒荞密林,猛兽四伏。这个蛮荒之地也不属于人类自己,太阴森了!退后,是忧伤和恐惧,疯狂的人群,自杀的寒尸,视线所及的景象,毛骨悚然的惊惶,会侵蚀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经脉。阴冷的风带着死神四处卷席。城门是死亡的向导。

    现在,企望和祷告变成很荒唐的事情,已经没有太多意义了,上帝在最关乎天命的时刻,并没有尽到他的职责,他也抛弃了人类这一愚蠢的生物。什么也没有,除了衰亡、腐坏、残破。几百个人现在变成森叶中的树叶,就像风掠过沙漠一样毫无意义地等待死亡。人与人是毫无价值的同意反复。
没了期待,没了希望,必然地滋生了绝望,绝望很快如瘟疫在几百号人中间辐射开。这是种神经性不治之症,使人为必将来临的死亡恐惧,对外在盲目的疯狂,为一片云飞翔的痕迹绝望,对一切一切都绝望。

    一个个虚幻的灵魂,瞬间就有可能像生产核弹一样去遏阻死亡的狂响曲,他们自相残杀,争夺食物、水。每一双眼里都燃烧着冷酷的欲望,每一颗心里疯狂地生长着狂疯的欲望和搏杀。卡夫卡原是一位勤洁的后勤补给官,现在也变得慵懒过敏而又无所事事,他原本心地善良,现在却怯懦不安,他把食物分给了所有的猛兽一般的同事,得以幸免一难。他尽管把自己应得的一份也丢了,但是疯狂的人群,还是把他按倒在地上,手打脚踢,把他的衣服撕成了碎片。现在,他也带着残忍,带着伤痕走在空旷的街道中。他疯了,衣裤都褴褛成布条,上衣满是泥土,裤子几乎没了,头发和胡须缠成一团。走不动了,蹲在一棵电线杆旁,右手抓着一只破皮鞋,对着他们嬉笑,哼着混乱的曲调——无数的悼亡曲,他目光变得混浊、可怕。

    很快,他们都已耗尽了愤怼和沮丧,都不担心招引冲突之虞。他们平静了下来,多重的疯狂被衰弱的表情包裹。他们进入了真正的无底的绝望。
绝望中孕育了一种瘟疫,在他们都疲弱的时刻爆发了。他们都变成了犀牛,每个人头上长出一只尖硬的角,破烂的衣服变成坚厚如盾的皮,皮上长出了许多恐怖的如麻的疙瘩。疯狂的人群,蜕变成疯狂的犀牛群,用最惊心动魄的方式,开始彼此冒犯、残害。

    疯狂的变化却没能让卡夫卡发生变化,至少是生理上的。现在,他回复了从前的状态,他一个人站在群犀牛旁边。他感到惊恐,他的破烂外衣潜匿不了他更深层的孤独感。他恼悔,他恨自己不是犀牛,他怕受到攻击,可他并不怕死,他是怕剧痛,怕孤独。

    或许人类此时才没有虚荣和尊严的存活。他的周围是茫茫无边的太虚。卡夫卡现在像恣意汪洋中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孤苦伶仃。“那声音响起,停下,又响起/带着缓缓的颤音/一种永恒的衰伤之调/……”。他的精神再一次步入了饥荒,产生了对生的恐惧,对死亡的期待。突然,他的视野变得模糊——犀牛群中幽灵般闪现许多湿漉漉的黑色枝条,许许多多的花瓣,紊乱,坠乱。

    当他被一场死亡的恶梦惊醒,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衣服变成了羽毛,双臂变成了翅膀,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一只鸟。他欣喜,脱离了犀牛,他感觉到一种脱缰之骏的几乎使血管崩裂的狂喜。可惜,这并没有维系太久,接下来便是严冬般的悲凉:自己建造的巢穴,尽管在石壁中,但这里威胁四伏,狂蟒日夜窥伺着他的洞穴,使夜里的狐疑惊魄难定。 这片森林狂蟒遍地,他不愿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变身,他决定逃离这个死穴。带着脱变的伤痛,漫无目的的飞行,找寻,他不停地飞,不停地找,可是连个灯塔也没有,他的羽翼却已经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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