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一张文凭。史学大师郑天挺却称他为:“教授的教授。”吴宓赞其是:“全中国最博学之人。”傅斯年更是惊叹:“陈先生的学问近三百年来一人而已。”这个人,就是陈寅恪。陈寅恪被清华学校聘为国学研究院导师时年仅35岁,又被公认为“教授的教授”。他的学术在历史文化领域是“大神”级的存在,他的风骨更是中国读书人的火炬和标杆。1969年10月7日,陈寅恪先生因病离世。今天,我们怀念陈寅恪先生,不仅是在瞻仰他的学识,更是在纪念他的精神。
大师简介
陈寅恪(1890—1969),江西修水人。中国现代集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语言学家、诗人于一身的百年难见的人物,与叶企孙、潘光旦、梅贻琦一起被列为清华大学百年历史上四大哲人,与吕思勉、陈垣、钱穆并称为“前辈史学四大家”。先后任职任教于清华大学、西南联大、香港大学、广西大学、燕京大学、中山大学等。著有《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元白诗笺证稿》《金明馆丛稿》《柳如是别传》《寒柳堂记梦》等。他国学基础深厚,国史精熟,又大量吸取西方文化,故其见解多为国内外学人所推崇。梁启超由衷地佩服道:“陈先生的学问胜过我。”著名历史教授姚从吾说:“陈先生为教授,则我们只能当一名小助教而已。”胡适在日记中称他是:“最渊博、最有识见、最能用材料的人。”
大师语
1.唯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日久,共三光而永光。
2.小穷,则以诗相勉。索居,则以诗相慰。同处,则以诗相娱。
3.考博士并不难,但两三年内被一专题束缚住,就没有时间学其他知识了。只要能学到知识,有无学位并不重要。
大师范
一、留洋不求文凭的学问大家
1902年,12岁的陈寅恪开始了海外留学生涯:先是以自费生身份留学日本著名的巢鸭弘文学院,4年后因病回国;1910年开始,他先后到德国柏林大学、瑞士苏黎世大学、法国巴黎高等政治学校、美国哈佛大学等高校就读。但直到游学结束,他也没拿到一张文凭。原来,他不求学历,只求学问。他在留学期间的想法便是,哪里有好大学,哪里藏书多,他便去哪里读书,去哪里研究研究。学位对于他就是一张纸,装到脑子里的知识,才是自己真真切切学到的。正因如此,他具备了梵、巴利、英、法、德等二十余种语言能力,他还学习物理、数学……是中国人中阅读德文原版、马克思经典著作《资本论》的第一人。在每所名校,他都能以天才而闻名。
【适用话题】追求学识;踏实;不虚荣
二、大师上课不一般
陈寅恪记忆力非常惊人,讲课时所引用的知识从不用翻书,张口就来,如数家珍,而且连出处都说得明明白白。有好奇的学生记下了他所引用的资料,过后到图书馆一查,果然一点儿不差。有一回上课,学生王永兴读课文至某一段,端坐在椅子上的陈寅恪突然把手一挥,示意他停下来,并要求重读,王永兴知道自己很可能是哪个地方脱漏了,重新一字一句慢慢地读,果然发现刚才脱漏了一个字。
1932年,清华大学举行新生入学考试,国文系主任刘文典请陈寅恪为国文考试代拟试题。当时陈寅恪已定次日赴北戴河休养,就匆匆草就普通国文试题——作文《梦游清华园记》。另一题为“对对子”,上联为“孙行者”。
这次考试,结果一半以上考生交了白卷。对出“胡适之”而获满分的考生,仅周祖谟(著名语言学家、北京大学教授)一人。答“祖冲之”者,也视为符合要求,因“祖”“孙”尚可成对。还有一考生对以“王引之”,对得也不错。考卷中凡答“唐三藏”“猪八戒”“沙和尚”等都不及格。
当时正是白话文运动蓬勃发展之时,因此有人在报上批评清华大学食古不化,不应出怪题“对对子”考学生。陈寅恪对于用“对对子”形式为考题,提出四条理由:一、测试考生能否区分虚字和实字及其应用;二、测试考生能否区分平仄声;三、测试考生读书之多少及语藏之贫富;四、考查考生思想條理。陈寅恪的解释文章一经发表,这场“风波”即告平息,可见陈公名望颇能服众。
【适用话题】博学多才;课堂风采;以才服人
三、大师学问令人信服
1925年,清华学校新成立的国学研究院迎来四位导师,前三位无一不是文坛翘楚:开创用甲骨文研究殷商史的王国维;戊戌变法的核心人物、著作等身的梁启超;才学过人、著名语言学家赵元任,而最后一位让人大跌眼镜:无学位、无著作、无文凭的陈寅恪。
这样的人怎么能有本事当导师呢?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到清华学校任教的第一天,他先是送给学生们一副对联:“南海圣人再传弟子,大清皇帝同学少年。”因为四大导师中的梁启超,是“南海圣人”康有为的弟子,王国维是末代皇帝溥仪的读书顾问。那清华学校的学生们便是,南海圣人的再传弟子、溥仪的同学了。这副对联让学生们听了如沐春风。
他又说:“前人讲过的,我不讲;近人讲过的,我不讲;外国人讲过的,我不讲;我自己过去讲过的,也不讲。现在只讲未曾有人讲过的。”四不讲,是他讲课的最高境界。果真他一张嘴,学生就彻底服气了!他的学问纵横古今、贯通中西。他迅速掀起了一阵“陈寅恪热”。
校内校外的学生都慕名而来,而且经常这些学生一转头,发现自己的教授们,竟也坐在后面的位置上,听得入迷。吴宓教授风雨无阻,堂堂必到。哲学专家冯友兰、朱自清等高水准的教授都跑来听他讲学。国学大师季羡林说:“听他的课,是无法比拟的享受。在中外学者中,能给我这种享受的,国外只有吕德斯,国内只有陈师一人。”因此,学生们尊敬地称呼他为“太老师”“教授的教授”。当时的华北学术界分成本土派和留洋派,两派对立,互相鄙视。但无论哪一派,对陈寅恪都是恭恭敬敬的。
他不仅是国内的大师,还是世界的学术权威。有一次,他在英国主讲东方学与汉学,欧洲各国汉学家云集于此,但能听懂他的课的学者寥寥无几,因为他广征博引,更引用多门语言,一般学者在他面前,根本抬不起头。
中国学者蓝文征是陈寅恪的学生,有一天他在日本一家餐馆吃饭,遇到了白鸟库吉等许多日本著名历史学家,其中一位刚从东北拿回一张中国地契,说是三百年前明末的东西,供大家传阅。大家看后都赞叹不已,没有异词。等传到蓝文征手里时,他却说:“此非明末文件,而是光绪时文件。”白鸟听到后很惊讶,要他再看看。蓝文征坚定地回答说:“这纸是清末流行东北的双找纸,又厚又粗,不是明纸;钱的单位用吊,这是清制。”白鸟听完后很服气,他问蓝文征:“你认不认得陈教授?”蓝文征说:“陈寅恪先生,那是我恩师。”白鸟一听竟马上隔桌尊敬地向他伸过手来,一改之前高高在上的态度。白鸟库吉这位日本史学界的权威人物,在日本被捧得跟太阳一样高,却在听到蓝文征是陈寅恪的学生后,马上变得恭恭敬敬的。
原来有一次白鸟研究中亚史问题,遇到困难,写信请教德、奥学者,却无人能解,直到找到陈寅恪,问题才解决了。白鸟感慨道:“如无陈教授的帮助,可能至死不解。”
【适用话题】精益学问;实力;能力
四、用行动诠释爱国情
1939年,牛津大学聘请陈寅恪为汉学教授,他是该校第一位受聘的中国语汉学教授。可就在赶往英国的路上二战爆发了,他被迫暂居香港。1941年,日本人又占领了香港。有日本学者写信给军部,要他们不可麻烦陈教授。当时陈寅恪家过得十分拮据,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到了除夕能让女儿吃上白米饭。日军司令就派宪兵队给陈家送面粉,但他坚决不肯吃敌人的东西。于是人们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宪兵边往屋里搬面粉,陈寅恪和妻子边往屋外拖面粉。
日本人曾出资四十万元,请他办东方文化学院,他冒死拒绝了。只要他答应日本人的要求,全家就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领着高薪,过得舒适而体面,并随时可以得到日军的保护。但他却以“拒绝”二字,挡住了诱惑。
1942年,有人又奉日方之命,请他到已经沦陷的上海授课,他再次拒绝。之后陈寅恪历经艰辛才偷偷潜出香港,先后到广西大学、中山大学任职,不久后移居燕京大学教书。他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在学校窄小的出租房内,就着昏暗的灯光,完成了《隋唐制度渊源论稿》《唐代政治史论稿》两部著作。陈寅恪的大女儿取名“流求”,二女儿取名“小彭”,根本不像出自一个传统文化深厚的大家族,因为台湾、澎湖已被日本侵占,他要女儿铭记国耻,铭记这两个岛屿是祖国国土,神圣不可侵犯。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北平即将落入敌手。当时陈寅恪患有眼疾,医生说要及时入院手术治疗,不可延误。若接受手术治疗,需疗养一段时间。但久留,他怕遭到日本人挟持。就算瞎了,他也不愿成为亡国奴!陈寅恪毅然放弃手术治疗,带着妻女,离开北平,决心用左眼继续工作(详情可参看本刊2019年第10期P77《比清华北大还牛的〈西南联大〉:这部纪录片,值得每个中国人看》)。
抗战胜利后,为了治疗眼睛,他再次去牛津大学任教。没想到,英国医生给他下了双目失明已成定局的诊断书。他辞去聘约,返回祖国。等回到清华园,他已双目失明,但他依然坚持教课,为国家培养人才。
【适用话题】爱国情怀;骨气;尊严
五、以虔诚之心作严谨之文
晚年陈寅恪的封山之作,是为明末清初的烟花女子柳如是立传。自1953年撰述,至1963年完稿,约85万字,耗费宝贵的十年光阴。不少人惋惜,以陈寅恪的学问如此“小题大做”不值得。但对他而言,价值取向一以贯之,就是要借传修史,“贬斥势利、尊崇气节”(陈寅恪《赠蒋秉南序》),为这个受士大夫轻蔑的奇女子秉笔直书,“以表彰我民族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从而将“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由学术宗旨升华到民族信念的高度。
陈寅恪扩展了乾嘉学派的考据方法和王国维的“二重证据法”,著作的形式很傳统,提出的问题很新颖,考证的思路很现代。常以考古与文献互相释证,以中文与外文互相补正,从原始史料中发掘义理内蕴,甚至以诗证史,开拓新史料、新研究、新观点。《柳如是别传》就是通过诗文来考证历史的典范,以丰富的史料、精密的考据,凸显陈寅恪史学理念、治史方法、学术精神,浓缩其一生的学养、志趣和感悟。中国文化研究所所长刘梦溪在《陈寅恪的“自由”与“哀伤”》中认为,《柳如是别传》“其价值绝不在一部通史之下”。
【适用话题】严谨;考究;民族精神;自由与独立
大师趣·名字读音
按照现在的词典,陈寅恪“恪”应读作“克”(拼音:Kè)。陈寅恪本人在1940年5月致英国牛津大学的英文亲笔信的署名是“Yin Koh Tschen”。但季羡林、王永兴等都念“què”,陈先生的女儿也念“què”。中山大学的一些老人还亲眼见过当年有人把“恪”念成“Kè”时,陈夫人唐筼还纠正说“恪”字要念“què”。专栏作家翟华曾写文考证:“为什么同一个‘恪字,陈寅恪本人读ko,而陈夫人、子女以及同事、学生坚持要读‘确,而陈寅恪本人也不去纠正呢?对这个似乎令人疑惑的现象,我认为并不奇怪。我推论‘恪字念‘ko是家乡音,而读成‘确是字典音。尽管《说文解字》和《新华字典》都只标出了‘克一个音,但是这并不能排除陈寅恪生活的民国时期的字典上‘恪字还有另外一个标准读音,也就是‘确音。商务印书馆于民国四年(1915年)出版的《辞源》,其‘恪字条下的注音是:可赫切(即kè),亦读如却(即què)。1937年商务版《国语辞典》也收有‘恪的两个读音。1979年上海辞书版《辞海》注音为:恪(kè课,旧读què却)。直到1985年12月,《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才把‘恪统读为‘克。但是,直到现在,沿用了民国体系的台湾字典上的‘恪字依然有‘克和‘确两个音。”
意林·作文素材 2019年2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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