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狂草,马鬃向山尖的风向飘扬,跋涉在达里诺尔自然保护区之中,内心是无尽的苍茫。人很容易在感觉到自己渺小的一刹那迷茫踌躇,但因跟着前面的那个蒙古汉子,我们一行無比踏实。
像所有蒙古汉子一样,阿勒图长着张棱角分明、似乎随时能戎马疆场的面孔。腰间佩一柄长刀,他总爱擦拭两下,泛着光芒的剑身每引起我们赞叹,他便得意地笑开来,像向远方的山峦炫耀一般。他是这片土地的儿子,喝着岗更诺尔的水长大,那指点洄游的华子鱼的情态,让我们相信他与它们都熟识了、相约于此的。的确,他在这片保护区做研究员,到如今已经是35年。岁月和风霜把他雕琢成了眼前屹立于天地间的磐石的模样。
我们还在流连于水草间豆娘的游戏时,阿勒图便早早架好了他的“大炮”望远镜,“快来看,那河滩上有两只蓑羽鹤!”我们赶紧凑到镜筒前看,他任我们挤着争着,自己退到一边,悠闲地掏出随身带的常规望远镜,欣赏着远处滩涂,像展示宝贝似的说:“这两只蓑羽鹤去年也来过,你们仔细看,它们脚上还有我套的标记呢!”果然,隐约可见两个数字。“你们看哪,蓑羽鹤走起路来是不是有点像修仙得道的老人?特别潇洒、特别轻,我们这是幸运碰上它们长久停歇。”他的眼紧紧贴在望远镜筒上,嘴边漾着少年般的欣喜。那边的蓑羽鹤不知遇上什么,飞走了,他像孩童般扑蝶般叫:“呀,这儿还有几只雁鸥,哦,真是太幸运了,大天鹅呢!”那种兴奋欢快的语调与他夹了风沙的嗓音应是极不相配的,可我们又分明觉得他本就应该如此。
当大片天空找不到鸟儿时,他便坐下来,从鼓得不像样的旧斜肩包里掏出笔记本,我们凑上去看,原来是记那些鸟儿的号码。“你要是写一部草原小说,肯定很有趣。”他用手抚抚笔记本:“唉,我和数字打交道了半辈子,哪会写什么文章呢?也就几篇论文,你们肯定不要看。”他那双手,一双学者的手,由于长期握笔生出厚厚的茧来;那又是一双牧民的手,被烈日和风沙刻下斑斑伤痕。我想,在这个研究员常年不足十人的保护区,他定是每天重复着这样观察、记录的枯燥工作,但当抬头望向这片天空,他的心便归自然所有,对它的崇敬、眷恋都化为一份坚守。天地之大美而无言,阿勒图明了,当被保护的草原获得新生,他却已颓然老去。
几只遗鸥扫过,带来远方的呼吸和自然的回音,突然间黄昏变得明亮,阿勒图的背影显得坚毅又挺拔,融入前面的高山中,融进这片草原。这份守护,也一直延伸到我的心头。
意林·作文素材 2017年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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