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芗茅

　　一

　　你千方百计地挣脱这场浮华的枷锁，转身却被静谧所吞没。

　　湿气越发浓重起来，翻看印着八卦图的旧日历，惊觉梅雨已至。手里热茶散发的热气在头顶吊扇的扑打中渐渐冷却下来，奢侈地用它冲洗着手臂上的汗渍。“啪！”后脑勺闷响，大约可计算这是一整场剧幕施加的压力。我扭头望去，看到正坐在书桌前的爷爷，桌上叠放平整的黄纸上，有钢笔手书的“梅娘”二字。“偷懒。”爷爷醇如美酒的嗓音在上方骤起，那七老八十的面孔硬生生敲碎了无数少女心。

　　“臭老头——”我抓抓凌乱的头发，小声嘀咕，“年轻时还老帅了，奶奶都是这般叫你哄骗去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啊！”不自觉提高了声响，仿佛“梅娘”的纤纤素手便又拍在了他的脑袋上。我向来与爷爷没大没小惯了，但今天我发觉自己有些过了。爷爷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再反驳，因為我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蠢话。

　　脚边的废纸铺洒似洋，那诠释它们的人却已不在。

　　二

　　画面变得支离破碎，只余青衫一角。

　　女孩十六岁，正值二八芳华，却在家中整日闷着，床头搁着白纱，橱里落了胭脂。

　　女孩极少露笑，却有个“笑容”的名。当时家中有七子，她是三姐，并不读书，只依稀识得几字，所幸生得一副俊俏模样，又有着甜美的音色，十七便入了剧团，演那小旦。初入剧团，见得数名高挑俏丽的女子，虽有几分自卑，年轻气盛却终究占了头筹。

　　渐渐地，她从学徒中脱颖而出，有了登台的机会，却总是扮那小姐身后的丫鬟，她安慰自己权当积累经验，每每登台唱戏，总是在一角立着，一面诵那几句短而少的台词，一面描摹“小姐”的举手投足。

　　在剧团待了三年，竟没演过一回主角。终于一日在化妆登台前，她跑去问团长为何，只是得到团长一句淡淡地回答：“你个子太矮，演不了小姐。”

　　“那我便不演了。”她分明有了十成的怒火，开口却只剩下寂寥与颤抖。退出剧团后，她嫁了人，新郎官是当时团里的编剧兼舞美设计师。

　　三

　　“这就不演了？不过三年，我念书还得十二年寒窗呢！”爷爷对着我说，“她就是这样啊，以为嫁了我便能熄了那气焰，可每回我写了新本子，她都拿去看，专挑里头的小姐演，唱着唱着，就落泪了。”爷爷靠在檀木制的摇椅上，手里的《梅娘》叫风又吹散开来，原稿的书页散了一地。

　　“之后我转了风格，不再在她面前写‘小姐‘丫鬟这类的剧本，但叫我完成《梅娘》这一剧本的创作是她最后的遗愿。可惜剧本写出来了，人却……”光线有些黯淡，阳光的余晖洒在残缺的纸张上，我却再也说不出“夕阳无限好”这般的俏皮话了。

　　你那样骄傲地退出这场舞台的华章，却忍不住回首望望那未落尽的烟花。

　　终是寻得这虚伪的安宁，覆了白纱，在氤氲的浮光之中，暗自隐去。

　　【点评】此文运笔娴熟，结构精巧，采用倒叙的方式，向读者呈现了爷爷奶奶高山流水般的甜蜜爱情故事，同时流露出了对奶奶去世的伤感之情。文章没有任何标签式写作的痕迹，作者思路宽广，想象与写实语段分配合理，在回忆与现实中随意穿行，游刃有余。

　　☆本文适用考场仿真试题

　　请以“记忆中的你”/“时光里的温情”为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

　　意林·作文素材 2017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