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露薇

　　终于脑子里面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的清单了，可以在傍晚坐在花园平台，享受一杯红酒。

　　来到这个小镇两个星期，看着窗外上一个业主精心打理的花園，很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所幸所有的工作都可以找到专业公司，一个电话，剪草，树木修枝，土壤护理，冬天铲雪，还有灭虫服务，马上上门算报价。即便这样，给草坪还有给各种植物浇水这种事情总不能假手他人。还好网上有各种经验分享，剪草公司的负责人是一个和蔼的老人家，他很耐心地教我：“草坪浇水是非常个人化的事情，有些人喜欢，有些人不喜欢。但是记住，如果浇水，就必须持续，不要断断续续，那还不如不浇水。至于最好的浇水时间，是早上或者傍晚六点到七点。花上半个小时，是很享受的事情。”

　　我还没有感受到享受，倒是把自己弄得满身是水，手忙脚乱之后，很有满足感。

　　和在香港不同的是，家里面没了工人帮忙，在这里，太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尤其是一日三餐。在美国，在外面吃饭，即便是去像Chipotle这样的快餐厅吃饭，一顿一个人最少也要七八美元。关键是，如果对于食物没有要求的话，会觉得那是很对不起自己的胃的事情。人生吃饭是有限额的，为何要浪费在不美味的食物上呢？

　　于是，自己动手。朋友要从多伦多过来玩，关心地问，要不要带点中式的油盐酱醋。听到我说，这个大学城里面，单单是中国超市就有三家，很吃惊。也许是人数的关系，这里的中国超市把原本韩国超市的生意抢走了不少。但是很可惜的是，刚到这里，就听到了一则和中国人有关的消息：当地的中餐厅老板，一个来到美国二十多年的福建人，因为雇用逾期居留的非法劳工，加上虚报税项，被拘捕，并且可能会被判不轻的刑罚。这些非法劳工来自纽约，这一点都不让人奇怪，因为这本身就是纽约唐人街福建移民的一个模式：先来的已经安顿下来的老移民，借钱帮助年轻同乡来到美国，过去是偷渡，现在可以拿着护照光明正大地进入美国，然后黑下来。这些同乡靠做廉价劳工来还债，但是他们还是对这些老移民同乡心怀感激：因为他们有了落脚的地方，还能攒下钱，他们还可以在这里生下孩子，然后把这些小美国人送回福建老家。

　　也许他们一辈子就留在唐人街，但是他们的下一代和其他的美国人没有任何不同，可以免费上美国的公立小学。三年前，我去福建采访过专门收这些美国孩子的幼儿园，孩子们在课堂上经常聊的话题，就是爸爸妈妈又给自己寄来了哪些玩具和零食。因为父母是黑户，所以唐人街还有一门生意，那就是帮助这些父母把孩子送回老家，那个时候，一千美元一个。

　　和2006年不同，不再住在学校的学生公寓，于是要面对太多零碎的事情：开电、水、天然气还有电视和网络的账户。所幸美国的这些公共事业的服务和香港一样，打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除了Comcast，从预约到上门安装需要十天，其他都是当场解决。美国朋友听完，都觉得不意外，在他们看来，因为Comcast在这个小镇没有竞争对手，注定用这样的姿态对待顾客。

　　如何和周边邻居相处是一门学问。当地朋友的经验，作为新来乍到者，需要主动去和邻居们打招呼，带上一份礼物：一瓶酒或者自己做的糕点，写上自己的联系方式。第一家邻居，虽然知道我是新来的，但是对我们的拜访显然很错愕，尽管对方很礼貌地和我们聊了几句，但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们的不情愿。倒是另外一家，对于我们的拜访欣喜不已，她说，自己搬来这个小区四年，从来没有和周边邻居聊过天，礼貌一点，这是一个很注重隐私的社区，不客气一点说，这里的人很没有礼貌。几天之后，这位热情的邻居，带着一家大小，送来了自己花园里面种的蔬菜，还有刚刚出炉的饼干。

　　全球化的关系，似乎生活在哪里都没有太大区别。超市，甚至是大学的注册程序以及氛围，和香港没有太多区别。当然，开车要从右舵换成左舵。如果说还有不同：气候，以及人和人之间的信任程度。在这个小镇，快递把东西扔在门口就可以了，而在香港，如果找不到收件人签名，那就必须亲自跑一次邮局，或者打电话让快递公司再送，而家中必须保证有人。

　　信任的好处，就是降低交易成本，让每个人可以把时间和金钱放到其他的事情上面。因为宾州之前出过性骚扰儿童案件，结果修订了法律，要求所有有可能在工作上和未成年人接触的人，都要接受三项无犯罪记录测试，包括验指模，希望能够防患于未然。如果没有这宗案件，就不会有这样的要求，可以看到，对信任的破坏，往往全社会要共同付出代价，来降低有人遭到损害的风险。

　　收拾心情，调整节奏，迎接新的学期，学生生活马上正式开始了。

　　意林·作文素材 2014年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