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细雨，我一个人来到了墓地。这里，没有想象中的阴森，只有几分远离尘嚣的清冷与静寂。我走到熟悉的墓碑前，墓旁，一树梨花开得正欢。这是奶奶的墓。
奶奶生前是位开朗的老人。她斑白的发间总爱戴着一朵小花或是漂亮的发卡，她的脸上总是挂着微带羞涩的笑意。奶奶还像个青春少女——我常常这样打趣她。
可如今，你为什么会孤独地离去？为什么要将你的微笑埋入这褐色的泥土里？
记得你和我一样喜欢甜食。以前，每当春节将至，你都会像老家别的老人一样在家门口摆上一口大缸。春节之前，乡里人都会带着自家制作的蜜枣、蜜糖果子之类的甜点相互拜访，看见这口大缸就心知肚明地抓上一大把糕点放进去。随着春节的一天天临近，缸也被越填越满。那时候，我总爱趴在缸口上，你蹲在旁边，我们一起嗅着，挑着，嚼着……满心满身都是甜腻的香气。
你说过，就算你嚼不动了闻闻也好。如今你却连闻也闻不着了……其实，就是在你活着的时候，乡间这样的风俗也已日渐式微——如今那口缸中只剩下寂寞和空洞……而你我守着大缸的温馨画面，只能在我的梦中出现。
你还记得你和我一起度过的那个最痛苦的夜晚吗？那晚，爷爷去世了……
我趴在爷爷的床边暴风骤雨般地哭泣。我问你，你会不会也走？你说不会，你会守护我直到永远……我当时怎么就没听出你话中的敷衍？我怎么就那样天真地以为你不会老去，会永远地不朽？
你知道吗？我们的老家也已经老去。村口的老水车再也转不动了，村子里的年轻人也渐渐走空了，路上也没有人向你微笑着打招呼了，贯穿村子的那条小河也干涸了……故乡，你是否还有青春再现的一天？
一团悲伤蓦地堵在喉间。我端详着墓旁的那树梨花——人世间的一切是否也可以像梨花一样年年绽放永不衰朽？或者说，是否有一种东西纵使一时凋零，但仍有重现英华的一天？譬如一个人的青春，一个村子的繁盛？
我想起你去世前一年那个梨花绽放的时节，你小心翼翼地摘下最美的那一朵，精心地插在花白的发间，对着我们羞涩地笑了。父亲将这一幕拍了下来，洗成了照片给你看。
有什么好拍的？你嗔怒道。却又仔细地用手帕将那张照片包了起来。
如今，那张照片就立在我的书桌上，而那树梨花就绽放在你的墓前……
突然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愫萦绕了我，像细细的藤蔓攀上我的脚踝，刺入我的心脏——你从未离开！你的形象、你的爱好、你的话语、你的青春将永远留存在我的记忆里，就像那棵梨树，必将枝繁叶茂，成为永恒。
我选了一朵最美的梨花，呈献在刻有奶奶名字的墓碑前。同时，我也呈上了一个多年的夙愿：今年高考，我一定要选择农学，我要让那片曾经浇灌过爷爷奶奶的汗水和心血的土地重新焕发青春，让她成为人人向往、留恋的世外桃源！
意林·作文素材 2014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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