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013)是台湾开放陆生制度的第三年,也是我在台湾政治大学首次迎来新一届学弟学妹的一年。和往年相比,赴台人数更多,地域、学校也更为多元。由于开学三日后即是中秋假期,侨生组贴心地为大陆学生准备了台湾月饼及凤梨酥。但据新闻报道,赏月之日适逢台风来袭,许多老生都老练地去超市囤起食物,准备迎接阿宅的四日假期,不必为食物出门奔波。
在台湾,连假极少,例假日能否与周末相连,还要看天意安排。即便适逢例假日,也不会如我们七拼八凑也要将假日挪到一起放个七天八天。因而四天的空闲,已经足够外出度假,去一次日本、关岛,或者玩一趟香港。
我记得我第一次在台湾过中秋,是在三年前的台中。那一年我在逢甲大学当交换生,中秋那天,我从夜市买了盒饭出来,沿着福星路走到宿舍,惊讶地发现,沿路全是席地而坐的学生在三五成群地烤肉,在他们身边,则停满了整排浩荡的机车。许多机车的车牌,显示来自台北,那时我还没有去过台北,更加不能体会从台北特为骑机车到台中来烤肉是一种怎样的情怀。然而对于台湾学生来说,中秋节烤肉是比中秋吃五仁月饼重要得多的少年往事。每年到这个时候,提前一个礼拜,各大超市就会将烤肉架、肉品、牡蛎等放在商店入口最显眼处,但精明的欧巴桑们都说,这段日子,也是商户将不新鲜的食材一次出清的最佳时机。更因有人买木炭自杀的新闻频传,甚至催生了奇怪的规定,即木炭不得直接放置在销售区,而是先要和店员说要购买木炭,再由店员拿出来。那烤肉架也是极为简陋的,像一个单人使用的煤气灶。于是中秋那日在路边,男生们忙着生火及拾掇菜肉,女生在一旁刷手机自拍和倒饮料,叽叽喳喳,欢声笑语,是为皎洁纯真的月下青春。这样的风景,从中秋前一日就开始准备,直到中秋后几日才逐渐停止。是台湾年轻人除了到101看跨年焰火,或到垦丁春呐之外,每年的例行活动。
那一年,也是我自抵达台湾以后,第一次深刻感到自己是个异乡人。在福星路上提着便当看别的同学三五成群地烤肉,我猛然觉得,自己忽然不知道中秋节是怎么过的。那些故乡有关抢购鲜肉月饼,或吵着让五仁月饼滚出月饼界的经验档案统统失效。我在一个看似和故乡并没有太大差别的华人群体中,和天上发亮的圆月一样,看起来很平静,又缓缓惊讶着。
去年我参加了陆生的烤肉活动,算是终于为自己找到了组织。从恒光桥下到醉梦溪畔,欢声笑语中多了北京人、上海人、广东人、福建人、江浙人……那是限定六省市户籍报考的陆生,出身显得尤为整齐,更因限定985院校,陆生中校友也多。今年可报考省市添了湖北和辽宁,学校也放开到211院校,陆生队伍更是日趋多元。其实,年轻人适应环境的能力非常强,他们才不顾及中秋节到底应该做什么呢。挖空心思找机会玩耍的机灵劲也尚未从青春中退去,台湾人把这种找朋友一起玩耍叫做“揪团”,于是大陆的同学们也揪团起来,入乡随俗地加入了中秋烤肉大军中,没有丝毫的怯赧,就像他们从小就是这样过中秋似的,从小就会在路边席地野餐,烟熏火呛。
前几天我和一个出租车司机聊天,说到今年的中秋台风会不会影响台北的烤肉生意,他哈哈大笑说:“你担心什么呀,有台风他们也要烤肉的好不好,你太小看台湾学生花钱的能耐了,还有KTV啊!他们可会玩了。”
“是哦。”我幽幽地回答。在那些“可会玩”的年轻人中,仿佛躲着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那时不怕狂风骤雨、不怕麻烦、不怕熬夜、不怕吃苦受累,大家拿出身上的一丁点钱,拼凑在一起也要玩。也要玩也要玩。真令人羡慕。
在今年第一波烤肉大潮中,听说一位来自绍兴的学妹率先因急性肠胃炎病倒,是为月下青春的小代价。
意林·作文素材 2013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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