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友兰先生给“人之性”下的定义是这样的——“人不仅是人,而且是物,是生物,是动物。所以是一般物,一般生物,一般动物,所同存之性,人亦有之。”《现代汉语词典》里“人性”的定义是这样下的:“人性是在一定的社会制度和一定的历史下形成的人的本性。”“人性”与“人之性”的区别在哪里呢?简单地说,人性是在社会、历史、文化规范下的“人之性”,或者说人性是社会化的人性,不是自然态的。
人的本性是抽象化隐性的东西。这样正好与人性的延展性相吻合——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同的人性标准、内涵。人性与道德是相容同在的,这也是人性具有历史性和政治性的原因所在。
无论哪一个民族,在历史雕刻打磨历练下,都形成了自己的文化,自己的道德准则(主要是宗教式的道德),都对自己民族的人性有着自己的理解和要求。举个极端的例子,日本人在二战中,军官是宁死不降;而美国人就不同,他们可以选择光荣的投降。根本原因在于,日本受东方文化影响,美国受的是希腊罗马文化的影响。这也可以印证一个事实:没有绝对的事情,没有绝对的错也没有绝对的对。哲学家说过:“存在即是合理。”
人性善恶的判断是一种价值判断。比如,甲大于乙,乙大于丙,则甲大于丙等等,从来没有人对这些公理提出过有力的挑战,因此这一类推论是不容质疑的,说明这就不是一种价值判断。承认美丑是有一定的客观标准,这才出现了美学。同样,出现人性论,说明人们承认了善恶也是有一顶的标准。大家都认可: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么要找出一条善恶的规则适用于一切人是不可能的。
不要杀人是大多数人都认同的,但对罪大恶极的人处以死刑,虽然也是杀人,却未必不合于善。从中可以看出一般人对人性品评判断——如果行为后果符合大家的需要,就是善的好的;如果行为后果让大家厌恶,就是恶行。显然,这是一种比较单一、表面化的价值判断,其中必然有不妥当的地方,有问题是自然的。比如,一个小偷偷走了一个旅客的机票,使旅客误了飞机,事后飞机失事坠毁,死亡人数中减少了一人。这应该说是盗窃产生的好结果,但我们没有理由认为小偷偷东西是好事情。
北京大学哲学系王海明教授是这样界定“人性”的——“人性是一切人具有的属性,是一切人共同地、普遍地具有的属性;而仅仅为一些人所具有的特殊性,则不是人性。”“怜悯心是一切人共同具有的东西,是一切人的一种共同性。普遍性,所以怜悯心是一种人性。反之,杀人越货之心。敲诈勒索之心等等,不是一切人都具有的共同性。普遍性,而仅仅是一些人具有的特殊性,因而不是人性。”王教授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扭曲了的人性,就是变了质的人性,变成其它东西了;真正能够体现人类道德修美的才能称为人性。我和他的理解不一样,我觉得他的说法自相抵触诋毁。举个例来说,张三李四王五杀了人,成了杀人犯,那么这些人是不是就是没有怜悯心的人;若是没有怜悯心,又可以断定他不是人,因为王教授说过——“怜悯心是一切人共同具有的。”我们周遭常常会听到这个人骂那个人:“没有人性的东西,没有良心的东西。”这也说明了人性并不等同于道德。
人性具有历史性,这就决定了它内涵意义的复杂性。举个例子,就像中国古代出现的“性论”之争(孟子的“性善论”与荀子的“性恶论”)。现当代作家周树人(鲁迅的弟弟)也成为世人争论不息的名人。先看看人们是怎样评价他的——“他对他过去的行为(周作人在日本占领北京期间,担任汪伪政府的要职)始终保持沉默。不管这种沉默是否包含了对自我历史的忏悔,周作人都是可悲的。因为,在国难当头丧失了民族气节已属可悲,而事后又不能勇敢地站出来承担责任则无异于加深了自身的耻辱。”周作人背上了“汉奸文人”的罪名的原因很明朗:他的民族情感淡漠,又热爱日本文化,这有损我大中华人民的威严。他执着地对日本文化的追求,最后上了小日本的贼船。只是有一点我们得承认,他的人性高仰使他不愿向政治低头,他没有妥协,这自然难以与几亿的中国人民的惊诧和解。在那种战乱年代,我们真正的爱国者有几个,又有多少人挂着爱国的旗号,能够一边骂周作人“没有人性,猪狗不如”,一边冲上杀场和小日本决一死战呢!不同大众的人性取向。人格理解和选择使他最后只能在“屋檐下品尝苦茶”,或许这不是放弃,不是回避,而是一种万般无奈。他纵有高绝千秋的理想,也经不住末世残阳的半分撞击。历史不容他,时代不容他,但有些东西我们不能抹杀。
日本人比周作人更有人性,因为日本人爱国,爱到可以剖腹效忠天皇,爱到制造使历史震颤的南京大屠杀,历史记录下了那灭绝人性惨绝人寰骇人听闻的血腥一页,现在翻阅依然让后人心惊胆寒的弥天罪行。那些日本兵强暴无数的妇孺,残暴致极,虎豹之行,谁能说这些野狗初恋时不会面红心跳呢!我们把新仇旧恨留给了一些给这个为“五四”新文化运动做出巨大贡献的文化巨人头上,未免有些过激。
那些日本兵,他们恨中国人吗?我想不是,是他们爱日本,敬天皇,爱中国地大物博,爱当时中国政府衰弱,爱那些不作抵抗的中国人。他们恐怖的大和魂,使他们一个个都变成了热血杀手,冷面屠夫。要站在哪个角度我们才会认为他们制造了强大的背谬?——找不出来。他们的民族精神,当凌驾于其他民族之上时,爱国显得那么卑鄙,那么残忍,那么血腥。这种双面人性,充分显现出其自私而恐怖的一面,和狂热忠诚而虔诚的另一面。
战争多是由于干涉别人自由而引发的,尤其是21世纪以前,有些国家为争夺资源,奴役他国人民,使成千上万的人无谓地流血牺牲。还有比这更为荒唐的事,使整个社会都疼痛万分的事,就是我们的“文革”,它最本质的地方就在于是人斗人,寻找各种各样似是而非的理由,和别人过不去。有些心理不正常的人把斗人民看成其乐无穷,目的就是从斗翻人的过程中寻找到快乐,享受胜利的喜悦。他们将这种可悲可笑的快乐建立到让别人痛苦的基础之上,他们在革命外衣掩盖的专制淫威下,被彻底解除了理性的武装。
“将使红色政权改变颜色,千百万人人头落地”,这样乖舛荒谬的恐怖政策不知错杀了多少时代精英,他们盲目地行使他们的特权,最后什么好处也没得到,人倒是整倒了好多。这其实从某一层面来说,比日本琴衄中国更为可怕,日本是屠杀其他民族,而“文革”中是我们自己人在杀自己的人民,日本人是有图谋地夺取我们博大的资源,而“文革”仅仅是因为某些人的嫉妒心理引发的(正如茅以轼先生所说:“这类事情不是神经不正常的人就是缺乏文化的人做出来的”),并且他们没有捞着任何好处,反倒是伤了国力。
人性必须服从于道德,就像工人要服从产品质量一样,只有这样社会才能生产出越来越理性的人来。如果人性的天平倾斜了,正义不能朗照图谋施恧之处,坦诚者将失败,人性水平日趋恶化的相互影响就会发生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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