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一定生活经历的人,往往会不时地回忆起某个曾经去过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名胜古迹或荒僻山村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当你在冥冥之中偶然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它就在你的生活中留下难以磨灭甚至终生难忘的印象。作家们自然也不例外,从他们的作品里很容易看出来。《红与黑》的作者斯丹达尔,在《罗马、那不勒斯和佛罗伦萨》里详细地描绘了1817年1月,他在佛罗伦萨的圣克罗齐教堂里被名画的美惊得如痴如醉的情景;法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先驱夏多布里昂,在他的《墓外回忆录》第三卷开头描写了1817年7月的一个晚上,他当时在蒙布瓦西埃城堡的花园里散步,有一只鸫在桦树上鸣唱,这种啁啾的永恒旋律把他带到了30年前所住的贡堡,使他想起从前和母亲一起时常常听到的鸫的叫声。
作家们的天赋特别敏感,所以这些印象不仅会在作品中流露出来,而且很可能改变他们一生的命运。1655年的一天,作家帕斯卡尔坐着朋友的马车出门,经过塞纳河上一座简陋的木桥时,前面两匹辕马突然惊恐不安,向桥下冲了过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挽具忽然断裂,马车在桥的边沿停住了。帕斯卡尔虽然在数学和物理学等自然科学领域极有造诣,但这时也不禁相信是上帝之手救了他的生命,于是决心放弃世俗的生活,到波尔—罗亚尔修道院去隐居。如果没有这次奇迹的发生,恐怕也就不会有《思想录》传于后世了。
这方面最著名的例子是法国剧作家保尔·克洛代尔,他从小受的是无神论教育,根本不信天主教。1866年他18岁时,为了寻找写作用的“颓废资料”,就在圣诞节那一天到巴黎圣母院去听晚祷。当儿童唱诗班高唱圣母赞歌的时候,他的心灵突然受到震撼,像佛教徒的顿悟一样,感觉到了上帝的存在。1890年,克洛代尔皈依天主教,从此自称为“天主教诗人”,创作了许多浸透宗教精神的诗歌和剧本,而且创造了他特有的近似《圣经》文体的“克洛代尔体”。
有的作家并不信教,但是他们的经历也同样动人。法语大师福楼拜以小说《包法利夫人》著称于世,然而他念念不忘的却是诺曼底的特鲁维尔海滩。1836年夏天,海滩上的一件红底黑条纹的大衣眼看要被涨起来的潮水卷走,15岁的福楼拜冲过去把它抱了起来,还给它的主人———一位“身材高挑、褐色皮肤、漂亮的黑发辫垂在肩上”的少妇艾丽萨,并红着脸接受了她的感谢。福楼拜一生中多次描写这个场面,在1869年发表的小说《情感教育》里,诺曼底的海滩变成了塞纳河上的游船,艾丽萨则变成了玛丽·阿尔努。我们虽然不能认为福楼拜是因此才一生未婚,但他对这位少妇怀有始终不渝的爱慕之情却是可以肯定的。
《环球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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