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被老爸打烂了屁股,趴在床上。他让晴雯给黛玉送两块旧手帕,晴雯道:“这又奇了,他要这半新不旧的两条绢子?他又要恼了,说你打趣他。”宝玉笑道:“你放心,他自然知道。”在这里,宝玉通过两块手帕发出自己的信号。
人们通常比他人更知道自己的偏好,因此,我们可以预期每个人对现金的偏好大于实物。如果你的老板要用商品代替你的工资,你很可能拒绝这种支付手段。但是,当爱你的某个人做同样的事时,你的反应完全不同。
宝玉就曾经犯过这样的错误,他误以为,足够贵重的东西可以发出自己想表达的信号,于是他把北静王赠送的“圣上所赐苓香念珠”送给了黛玉。
掌握信息的一方可以用缺乏信息的一方所信任的方法传递信息。在这里,宝玉是掌握信息的一方,他知道自己对黛玉的感情,黛玉对此却有些不敢确认。价值昂贵的礼物并不足以传递自己要表达的私人信息,赠送念珠就像富二代赠送爱马仕包包、法拉利跑车,不足以让对方获得信任,于是,黛玉毫不留情地把念珠丢在地上说:“什么臭男人用过的,我不要。”
一个人拥有爱人想知道的私人信息,即“你真的爱我吗”,为她选择一件好礼物就是一种“爱的信号”。晴雯拿着旧手帕去了潇湘馆。这一回,宝玉发对了信号。黛玉体会出手帕的意思来,不觉神痴心醉:“宝玉能领会我这一番苦意,又令我可喜。我这番苦意,不知将来可能如意不能,又令我可悲……他既如此,我却每每烦恼伤心,反觉可愧。如此左思右想,一时五内沸然。由不得余意缠绵。”
《红楼梦》中通过礼物发送信号的情節比比皆是,比如元妃为贾府诸人赏赐了端午节礼物,送给宝玉的是“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唯独宝钗的所得礼物与宝玉一样,“林姑娘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只单有扇子同数珠儿”。
元妃的礼物发出了明确的信号,她或许看得更远,家族存在种种危机,强强联合才能渡过危机,她在两位竞争者之间投下了有力的一票,黛玉收到了信号,把气撒在宝玉身上:“我没这么大福气禁受,比不得宝姑娘,什么‘金’啊‘玉’的,我们不过是个草木人儿罢了!”
宝钗收到了信号,表现得更低调,她远着宝玉,“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但她明白自己离胜利越来越近。经济学家罗伯特·弗兰克说,一个信号要在竞争对手之间表现出可信性,它必须难以造假(皇妃所赠)。如果一方传递有利于自己的信息而得利,那另一方则被迫暴露对自己不利的信息(别人没有)。
于是,宝钗戴着元妃所赠的红麝香珠串在园子里到处走动,发出了胜利者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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