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将病人对自己的尊重归结为,他们希望自己能尽早恢复其健康,而治疗的结果让他们感到惊讶和高兴。在这种情况下精神分析也确实取得发展。病人能很好地理解医生的暗示,将注意力集中于治疗活动,不断提供记忆和联想材料。病人对于这些材料的正确解释让医生感到惊讶,因为甚至正常人也无法理解它们。医生为此而十分高兴。治疗期间这种良好的医患关系使得病人的情况不断好转。
然而好景不长。治疗开始出现困难,病人再也无法回忆起什么。给人的印象是,他对与治疗不再感到兴趣,医生要他说出随时想到的东西,他也不再听从。看来他好像成了与治疗不相干的人,与医生的关系不再融洽。显然他头脑中另有一些东西是不愿意告诉人的。这种情况对于治疗很有害处。治疗中一定是遇上了另一种强大抵抗。我们怎样解释这一现象呢?
我们发现,发生干扰的原因在于,病人将一种强烈的感情转移到医生身上,这种感情并非医生的行为和治疗情况所能解释的,其表现也因人而异。如果医患双方一个是年轻男子,一个是年轻女子,给人的印象是两人相爱了。这种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一个女子经常跟一个男子见面,常常谈到内心隐秘的事情,这个男子又处于支配地位,她对他有爱慕之情也很自然。然而值得注意的是,一位患神经病的女子,在爱的能力方面是有问题的。如果一个女子在婚姻方面遭遇不幸,被医生所深深吸引,而医生自己也没有其它爱情,她或者离婚后同他结合,或者私下跟他相爱,这仍然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们听到的是另外一种情况:据那些已婚和未婚女子自述,她们认为,除了爱情,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治愈自己。从一开始进行治疗,她们就期望从医患关系中获得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得到的安慰。然而正是这一愿望给治疗带来极大困难。
刚开始我们将这一现象看成是偶然的。但后来这样的情况在精神分析治疗中经常出现,甚至在老年男医生和老年女人之间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医生对病人没有任何情感的诱惑,这样,就再不能将其看成是偶然的了,或许这一现象跟疾病本身有着密切关系。
我们将这一现象称之为移情。这是病人移情于医生。这些情感先在病人内心形成,然后借治疗之机转移到医生身上。男性病人的移情作用跟女病人较为相似,同样存在着对医生的依恋,同样过高估计医生的品德,同样顺从医生的意思,同样嫉妒现实生活中跟医生亲近的每一个人。男性病人的移情有时还表现为一种相反的情感,对医生充满敌意,我们称之为负移情。
应该指出的是,在刚开始治疗时病人内心就有移情在起作用,并对治疗有一定的积极作用。只要它有利于精神分析治疗,没有其它不良反应,就可以不去管它。如果它变成病人对于治疗的一种抵抗,我们就应该关注它。移情可以表现为两种不同甚至相反的心理:一、显示为一种性需要,因此会引起病人内心对自己的反抗;二、用敌意替代情爱冲动。一般来说,第二种心理即敌意发生得较晚,并且往往以情爱作为掩饰。如果两者同时发生,就成了一种情感冲突,而在人们所有最为亲密的关系中都有这种情感冲突。其实敌意跟情爱一样,也是对人依恋的表现,这正如反抗和服从都以他人的存在为前提一样。因此我们确实可以将病人对医生的敌意称为移情。
由于移情作用的影响,病人才对我们有所要求,我们当然应该满足病人的某些要求,而不应该粗暴地拒绝他们。要消除这种移情作用,我们应该告诉病人,他的这种情感不是来自当前的境况,也跟医生本人没有关系,而是对以前发生他身上的东西的重演。我们促使他将这种重演转化为记忆,这样就可以把情爱的或敌意的移情转化为治疗的有力手段,来揭示病人隐秘的心理活动。
应该指出的是,在精神分析治疗中,病人的病情并未消除,它像一个有机体一样继续发展着。刚开始治疗时,我们还不能阻止这个发展,但整个病情的变化都转向病人和医生的关系方面。这样,我们可以把移情作用比作一棵树的新生层,在木材层和皮层之间,只有通过它才能形成新组织,让树变粗。当移情作用发展到这一程度时,病人的回忆工作就不再具有首要作用。在这以后,我们要关心的不再是病人以前的疾病,而是随着治疗产生的新神经症。我们观察其起源和生长,从而找到治疗的办法;之所以有可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作为移情对象,我们处于它的核心地位。现在病人所有的症状都离开了原初的意义,产生了新的意义,这种意义存在于移情之中;也就是说,原初的症状要继续下去,就必须依附在这一新的形式之下。如果我们掌握了这种人为的新神经症,也就等于消除了原有的疾病,完成了精神分析治疗任务。如果病人能够同医生保持正常关系,消除被压抑本能冲动的影响,那么,在脱离医生之后,他仍然能够保持自己这种正常生活。
对于歇斯底里症、焦虑性歇斯底里症以及强迫性神经症等来说,移情作用处于治疗的核心地位,具有重要意义。因此,我可以将这些神经症统统称为移情性神经症。可以说,我们只是在研究了移情作用之后,才搞清楚了所谓症状的意义:它不是别的,只不过是里比多的替代性满足。
——精神分引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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