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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坷的眷恋(纪实故事)

时间:2025/8/30 作者: 宋家园 热度: 529
  坎坷的眷恋(纪实故事)

  内容简介

  每个人都有理想,有的人实现了理想,一辈子生活得很幸福,有的人没有实现理想,一辈子生活得很窝囊。

  在这里,只说说一个人的情况吧,就是“一个国企工人的坎坷之路 ”,也是“鞠躬尽瘁眷恋之路”。

  但还需要说一下,本篇作品99%是纪实往事,连涉及的姓氏和姓名基本都是真实的,只是在特别环节稍有文学编篡。

  坎坷的眷恋(纪实故事)  

  目录

  一.故地重游
  二.一生坎坷
  三.老翼伏励
  四.鞠躬尽瘁

  一.故地重游

  厂退休办在家属住宅区有办公室,门前贴出了一张通知:厂离退休人员必须到厂内劳资处进行面审,否则不再继续开离退休工资。

  这下炸锅了,离退休人员有不少人开骂!

  如骂:“他娘个腿的!不就是怕人死了还领工资吗?谁死了还能去领工资?”

  如骂:“面审也行,在家属区面审不也一样吗?退休办也都了解情况嘛,非得跑那老远上厂内吗?费劲是小事,根本就用不着,他妈的!”

  ……

  骂声传到了厂内,不知道是厂领导醒腔发话了、还是劳资处开窍了,说可以到厂内办,也可以在家属区办了,但本人必须到场。

  这下省了不少的事儿,但仍然有犯愁的,就是住址离家属区仍然挺远的那些人,还有外地的,后经沟通,又可以用微信面审了,这个事情总算是解决了,但过程像打架一样。

  退休的老宋在家属区住,但非要上厂内去一趟不可,老伴和孩子们说:“费那劲干啥?用不着呀?”

  老宋说:“有好几年没有去厂内了,挺想的,过去看看。”

  现在已经是秋天,在这一天,老宋特意穿上了当年的厚工作服,倒了两段公共汽车,又蹒跚地走了20分钟,来到了厂内。他原来上班是骑自行车的,慢骑也就20分钟道,现在骑不了了,因为身体已经非常的不好了。

  还真有不少到厂内劳资处来面审的,不过,还是吵吵着表达了一些不满!

  如说:“为什么非得面审?”

  如说:“为什么还非得按手印?过去不是按过吗?”

  ……

  劳资处的人感觉也很委屈,说,其实并不是他们要求的,是主管局要求的,因为确实有死了好几年的人,还在领工资的。

  尽管人们吵吵,尽管劳资处也不情愿,但事情还是得办,因为是主管局安排的嘛。

  老宋按了手印、录了相,跟熟人唠了一会儿,但并没有立刻离开厂子,而是向厂内深处走去。

  他对这个厂子太有感情了,想再走走、看看,因为担心自己这个破身体,还能来几回厂子?

  不过让他看到的,令他很心酸,因为厂子昔日的繁荣已经不在了,到处是破败和凋零的样子!

  如道路好脏,瑟瑟的秋风,卷起路上的灰尘和破碎的报纸、烂树叶等垃圾,翻滚几下,又落在了身上,让老宋更是心情黯然,好生难过!

  原来的厂内道路,都是整齐平坦的柏油路,四通八达,现在可好,路面都破乱不堪了,老宋只能叹息!

  又如各个厂房,昔日轰轰隆隆热闹的场面不见了,只有少数几个厂房还在运转着。

  老宋走进几个已经停工的厂房,里面空荡荡的,被遗弃的破败真是一目了然!

  他早就听说过,厂子因效益不好,只能靠不断地卖设备过日子,见不少设备都没有了,还真是这样。

  他也进了几个仍然在运转的厂房,设备也少了不少,运转也是“待死不拉活”的,工人们他都不认识,作业服又脏又破,一看就知道是临时工。

  他知道,现在的国营企业日子不好过,所以不得不施行减员增效,但有些生产还得维持呀,又不得不雇用临时工,因为他们不用开很多的工资,各种待遇也少。

  老宋专门来到当年曾经待过的机修车间,里面也同样的“待死不拉活”,过去天车的呼啸穿梭、各种机床等设备的轰鸣运转、工人们挥汗如雨地“叮叮当当”,都不见了,只有几个临时工,在漫不经心地干着活。

  他出了车间,来到了一个小广场,这是他当年曾经待过的班组,是管工班的作业区域。

  老宋在1968年下乡,在1970年回城,刚开始并不在这个厂子,而是在另一个国营大厂。

  老宋的笔端和嘴茬子应当还算不错,因此,在刚进原来那个厂子不久,就红了起来,厂和车间领导很器重他,工友们也服气。

  在这种情况下,姑娘们当然也是趋之若鹜,有不少女工争相跟他攀好,如有给他送照片的,如有给他送好吃的,如有给他买衣服的。送照片的是一个副市长的女儿,还主动地邀他去家里面玩儿。

  其实,那时没有市长这个称呼了,市领导机构叫军管会,主要由支左的解放军领导干部组成。给他送照片的女工姓朱,人很漂亮,只是个子矮,就是支左的一个师长的女儿,是市军管会副主任,这个市的级别大于师地级,所以,是一个姓耍的军长担任军管会主任。

  但老宋都不为所动,因为他只对另一个女工感兴趣,不能说已经喜欢上她了,只是因为感兴趣而想了解。

  这个女工确实挺怪的,长得虽然还算可以,身材也算不错,但从眼神中能看出来,是极度的忧郁,做派也低沉,跟其她女工都不一样,这是为什么呢?

  在面对老宋的时候,她总是表现得不知所措,两个人其实什么话也没有太多说过,但女方总是会害羞地跑掉,跑时的身姿和眼神能告诉老宋,在她的心里,可能也有老宋的位置?

  老宋为什么对她感兴趣呢?一是出于好奇,二是出于业余职责的敏感,所以,要对这个女工的情况做一下了解。因为老宋是当地日报的通讯员,又是市文联的业余骨干,需要写一些基层通讯,也在搞文学创作,如还是一家《城乡报》的兼职记者,是需要素材的,所以对这个女工的特殊情况感兴趣,需要弄明白。

  后来有些弄明白了,原来,她不是知青下乡返城的,而是1969年初中毕业生分配的,而且是第一批分配剩下的人员,因为家中极其困难,最后才照顾分配的,分配在铆工班当电焊工学徒。

  老宋他们知青返城和1969年初中毕业生剩下人员的分配,一起进厂的有好几百人呢,很多人当然需要慢慢地才能了解。

  她的师傅可了不得,是班长,老电焊工,姓孟,岁数已不小了,曾带过好多徒弟,有不少已经是当时厂子里一些岗位的领导了。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是挺怪的,有那么多好姑娘围着老宋转,他却唯独对这个不起眼的电焊女工感兴趣,虽然不是为了搞对象,只是想了解一下而已,但让车间里的很多人,感到非常非常的纳闷?

  一个人一个性格,老宋真的并不急于搞对象,他下乡时虚岁才19,返城时虚岁才21,周岁才19,所以并不急于搞对象。但他有自己待人接物的偏好,很多年轻女工大都非常开朗活泼,唯有她像畏畏缩缩的小鸟,为什么呢?老宋刚开始想不明白?但因为有业余职业的爱好,所以才一直想弄明白。

  恰巧,过了一阵子,正赶上过春节,老宋在架工班当学徒,过年了,当然要上师傅家串门,他在权师傅家门口,竟突然看到了那个女电焊工,还有好几个人,可能是去孟班长家串门?

  老宋立即告诉权师傅,要去找那个女电焊工说几句话。

  他师傅对年轻人的这类事情很敏感,问:“你俩搞对象了?”

  老宋说:“没有。”

  他师傅不信,笑着说:“搞对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等着,我把她叫来。”

  说完,就去找那个女电焊工,因为,哪个工厂大都有自己的职工住宅区,他知道那个孟班长家离得并不远。

  老宋赶忙阻止,可他师傅不听,还是去了,以为是应尽的责任。

  一会儿,他师傅回来了,笑嘻嘻的,还带来了一个人,但不是那个女电焊工,而是车间的工代会崔主任。

  崔主任也是笑嘻嘻的,进屋坐下就问老宋:“你和小高姑娘搞对象了?”

  那个电焊女工姓高。

  老宋说:“没有,崔主任。”

  一个车间的,他们当然早就认识,崔主任外号叫“吹大喇叭”,虽然个子不高,长相有些丑,黑黑的,挺大的嘴,但特别能白话,也曾经是那个孟班长的徒弟,那时的工会叫工代会。

  “吹大喇叭”仍然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师傅都说了,搞对象很正常嘛。”

  老宋争辩着说:“真的没有,你们误会了!”

  “吹大喇叭”收起了笑容,变得有些严肃,说:“搞对象就搞对象呗,还不敢承认,那你找她干什么?”

  老宋说:“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

  “吹大喇叭”说:“说什么?我给你带话吧,马上就要开饭了,还有不少人,都是我师傅的徒弟,你也能看到,没办法出来。”

  老宋张张嘴,没说出什么,因为,确实没有什么可带的话儿。

  如此,“吹大喇叭”说:“我明白了。”

  说完,非常不高兴地走了。

  权师傅着急了,不让走,说,还是把小高请到我家来,我也准备了不少好嚼货,崔主任也在这儿,大伙一块喝点酒。

  但“吹大喇叭”根本就没有搭茬,还是走了。

  老宋有些急了,说不是急别的,是都搞误会了,真的没有跟小高搞对象,只是偶然遇见了,想说几句话而已。

  权师傅还是不相信,反倒埋怨老宋不跟他说实话,这个春节串门,因此弄得非常非常的尴尬!

  事情过去了就拉倒,但老宋想,如有机会,还是得跟小高唠一唠。

  为什么老宋想跟小高再唠唠?一是解释一下不是想搞对象,二是因为她是搞文学创作的人往往非常想搞明白的素材人物,但这个根基,只是他自己知道,别人并不明白。

  不过,以后一直没有机会,小高如遇见他,虽然还是害羞状,但却是赶紧跑掉了,仍然没有正式唠过什么。

  然而,风言风语却出来了,如说,老宋要跟小高搞对象,可也不看看破架工的身份,虽然小伙子不错,但比不了“电焊帮”的人,“电焊帮”可了不得,有不少人都当上了领导,能不把小高的一切都安排好嘛。

  这就是老宋当时没有跟“吹大喇叭”明说,要跟小高唠什么的后遗症。

  果然,时间不长,小高不再当电焊工了,被抽到车间当广播员了,后又被抽到厂子当广播员了。

  而老宋的处境,却越来越不妙了,因为有些车间领导,已经不再器重他了。

  如经常看到在开车间大会时,“吹大喇叭”在会前或会后,总是寻事训斥他!

  在“电焊帮”出徒的车间团总支书记姓柴,更是露骨,在开团员大会时,别人来晚了不吱声,如老宋来晚了,就劈头盖脸地批评,而且总是找各种借口收拾他!

  在这儿以前,车间的大小领导可不是这样对待他,而总是高看他一眼,这下,老宋的地位一落千丈!

  关于“电焊帮”的能量,原来已经有非常厉害的传说,老宋刚开始真没有在意,后来,是实实在在地领略到了,其能量确实非同小可!

  那时,特别讲究政治学习,老宋可是原车间里理论骨干里的骨干,在厂子里也是有名号的,他本来想搞明白小高为什么在性格、举止、待人接物等很多方面,与众多女工格格不入?为什么这么特殊?却一下子在客观上把自己几乎搞臭了,车间工代会主任和团总支书记都是“电焊帮”,他还能得好吗?如此,他的处境在春节前后判若两人!

  在架工班,有一堆年轻人,班长李师傅常在车间和厂子领导面前说:“一筐烂木头,只砍了一个好木头橛子。”这个“好木头橛子”,指的就是老宋。

  可不要小瞧了这个李师傅,不但是厂子里的先进生产者,还是几十万人大公司的最著名的劳模之一,有“死了的王吉才(牺牲的最主要的劳模),活着的李润久”之称。李润久就是李师傅,可见李师傅的夸奖,对老宋的处境是很有好处的,再加上老宋本人确实有一定的能力,在车间和厂子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可通过这件事的搅和,老宋的处境当然就不妙了。

  但在普通工人群众中,老宋并没有掉价,令老宋没有想到的是,有些人竟把他当做了搞对象的高手。

  如车间有个外号叫“小朝鲜”的男工友,看上了车间里另一个鲜族姑娘,但人家不同意跟他搞对象,就找到了老宋,求帮他写封情书。

  老宋说:“我哪会写情书,我从来没有写过情书。”

  “小朝鲜”说:“你是我们车间文笔最好的,这是大家公认的,写封情书不是玩一样嘛。”

  老宋一本正经地说:“我连对象都没有搞过,真的不会写情书,不要听别人瞎呲呲。”

  “小朝鲜”见老宋拒绝,反复求也不行,竟跪了下来,非求给帮写一封情书不可!

  老宋一看没有办法了,赶紧拉他起来,说:“别这样,别这样,我写,我写。”

  又令老宋没有想到的是,这封情书真的起了大作用,那个鲜族姑娘因此真的同意跟“小朝鲜”搞对象了。

  事后,“小朝鲜”乐得直向老宋叫祖宗!

  这件事还影响了一个钳工老王,其实,这个人岁数并不大,也就26岁,老宋叫他老王。

  老王找到老宋说:“厚着脸皮也求求你,我搞对象就是搞不成,帮帮我吧。”

  那时候,26岁还没有搞对象,虽然是男同志,也绝对是大龄老大难。

  由于有“小朝鲜”的事儿,全车间后来都知道了,所以老王才求他,老宋不好意思推却,就问:“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老王说:“我上哪儿知道去,我条件虽然是一般,也是中等人哪,越搞不成越着急,再看对象时,我连话都不敢说、头都不敢抬。”

  老宋说:“问题找到了,女方一看你,认为可能是个窝窝囊囊的人,哪能跟你搞对象。”

  老王问:“那怎么办?”

  老宋说:“很好办,其实,在男女面对面时,女方是最害羞的,再看对象时,你千万不能再低头不敢说话了,而就是要大胆地看她。看对象嘛,就是要大大方方地看,而且要先说话,掌控话题,尽量让女方来跟着你的话题走。这样,窘迫的就不是你了,女人的天性决定了,女方肯定是不知所措的一方,如此,你就不会给女方造成窝窝囊囊的印象了,对象很容易就搞成了。”

  老王说:“有道理,再看对象时,就按你说的办。”

  老宋说:“千万记住,表现既要大方,也要得体,对女方也不要太过分地看,提话题太没头没脑也不行,给人家还要有尊重和礼貌的感觉才行。”

  过了一阵子,老王兴高采烈地找到老宋,说:“高,你真是高人,正好,我最近又看了一个对象,就按你所说的办法做了,结果是女方不敢抬头、不敢说话了,和我换了个个,对象搞成了,太谢谢你了!”

  连(那时这个车间叫营,有1000多人,老宋是在机动段,那时叫连)里团支部书记姓戴,是个岁数更大的28岁小伙子,也还没有搞成对象,也找老宋求帮忙,说听老宋说话就像看书一样,很长知识。当然,还有很多年轻人围着老宋转,有在政治学习方面经常请教的,有在待人接物方面虚心学习的,但在这里不能都一一道来。

  本小说其实也是纪实故事,主要是围绕国企改革的事情展开,说一些老宋的其他往事,是为了让读者尽可能的多了解他,因此,说了一些他些许的往事,但太多的往事是不宜说的。

  总之,虽然老宋的群众关系仍然很好,威信仍然挺高,但车间有些领导已经不待见他了,那时,正好有人找他对调,他就对调到现在这个厂子了,当然,也是有其它原因的。

  如原来的厂子离家远,需要坐火车跑通勤,现在的厂子离家近,上班骑自行车就行,在这儿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同学对调走了,所以他也选择了对调。

  应当说,虽然因为小高那个事情,对老宋在原来那个厂子产生了影响,但从长远讲,是埋没不了老宋这个人才的,但对调走确实是个遗憾。比如说,曾经围绕他转的一些年轻人,在几年后,就有好几个人当上了中层干部,何况老宋。

  老宋在原来那个厂子虽然是架工,但小伙子仪表堂堂,又是1.83米的大个子,又是笔端和嘴茬子不简单,在刚对调到这个厂子时,机修车间张主任一看档案,又一接触,立刻就喜欢上他了,竟破天荒地领着他在各班组转了一圈,说要干什么工种随便挑,对调那个人的岗位并不缺人。

  那时的老宋还是个年轻人,听后当然喜出望外,说去电工班。

  张主任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其实应该叫张营长,在那时候的车间都叫营,小一点的车间叫连。

  但过了几天后,又告诉他不行了,因为厂劳资科不同意,其实,在那时叫劳资组。

  但张营长真是看上他了,说也好办,你先在营里做一些临时工作,如写写板报,写些给厂部的广播稿,工代会、共青团、安全、质量等各方面也都有很多事情,帮着跑一跑,等条件成熟了,再去电工班。

  张营长为什么对他这么青睐?因为营部缺干部,他看出老宋是个好苗子,立刻让他当干部不是那么回事,程序也不对,先青睐一下,观察一下,然后再培养他当干部,张营长自认为看得比较准。

  那时的老宋,毕竟是阅历不够,看问题有时也免不了肤浅,为什么要去电工班?那是根据他当架工的经历。

  架工虽然也是技术工种,但主要是配合别的工种干活,在年轻人的眼里,当然是当电工最潇洒。屁股上配着三大件,干活戴着白手套,作业服都是干干净净的。还有一个工种,年轻时的老宋也很羡慕,就是配管工。

  在原来那个厂子干活时,每天上班后,各班长首先都要到机动连部开生产会,会后,架工班长根据连里派的活儿,再安排班组怎么分工。

  如配合配管工干活时,得根据配管工的具体工作,把钢管运到工地上,如作业点在空中,还得架设吊装工具,把钢管吊装在需要的位置上。另外,还得搭脚手架,人家配管工像大爷一样,等一切都准备好了,才爬上脚手架,坐在或站在给他搭设好的、带安全护栏的作业点旁边,手持手锤,点击着钢管的需要结合部。架工用吊装工具的配合,需要精确到毫米处,配管工最后一敲,说好了,早准备好的电焊工,最后开始焊接。

  所以,去电工班不行,老宋提出去管工班,这样,他在营里做了3个月的临时工作后,最后去了管工班,做了一名管工。

  然而,到了管工班才知道,原来,厂与厂还是有差异的,甚至于差异很大。这个厂子的管工干活,根本就不用架工的配合,任何事情都是自己解决,而且管工和管工也不一样,原来那个厂子的管工,是专门负责工业生产的配管,而这个厂子,是上下水等什么配管的活都得干。

  管工虽然也是技术工种,但相对铆工、钳工等工种,还是有差异的,也就是技术的难易程度相对还是简单些,凭老宋的能力,很快地就能独立干活了,又很快地就能领人干活了。

  在那时候,这个厂子正在扩大再生产,购买了新型大锅炉,请制造厂家来安装,又请自来水、煤气等生产和管理单位来增设各种生产管道。老宋通过配合人家,又学到了不少新技术,在班组里,很快地就成为了技术骨干。

  对老宋工作的出色,营里和厂子当然知道,再加上他的语言和文笔等能力,厂子也很快地就觉得这是一个好苗子,应当培养,就临时抽到厂专案组,让他逐步锻炼锻炼,但哪承想,却出事了!

  那是在1976年10月初,毛主席刚逝世,老宋和另一个人去外地外调,在住旅店的时候,正赶上店里召集旅客学习中央文件,可学习完了让发言,谁也不吱声。

  老宋和同去的于师傅,白天坐了一天的火车和汽车赶路,又累又饿,晚上在饭店吃完饭后,回到旅店,就急忙脱衣裳准备早点睡了,可听说开会学习中央文件,老宋就穿上衣裳去参加会了,于师傅没有去,说太乏了,都躺下了,就不去了,由老宋代表。

  老宋肯定是要发言的,对这样的政治学习,他向来都是不含糊的。但老宋也有自己的特点,就是从来不急于发言,先听听别人谈什么,然后自己再谈,而且肯定有高度。

  可坐满了几十人的大会议室里,竟没有一个人发言,时间一长,老宋急了,就先发言谈了自己的学习心得,并在最后,大义凛然地对旅友进行了批评。说,在座的有干部、工人、农民、知识分子、解放军同志吧,这么重要的文件学习完了,怎么能不发言呢?连言都不发,怎么继承毛主席遗志?

  这一下惹麻烦了,店里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公安部门,公安部门来人把老宋抓走了!

  在毛主席逝世后,在社会上是外松内紧,公安部门根据上边的要求,在密切地注视着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把老宋当做不明人物抓了起来!

  经审讯,公安部门认为,老宋讲得不能说是不对,但性质就有些说道了,因为需要上纲上线,老宋是站到了工农兵的对立面!

  老宋究竟是何许人也?人家公安部门不清楚,在“天安门事件”中,有个“小平头”跑了,公安部门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因此最后通知厂子,由厂子处理,因为厂子对这个人应该还是了解的。

  公安部门对老宋的处理,于师傅听到了一些口风,因为老宋被抓后,他也被带到了公安局,询问老宋的一切情况。可这个于师傅也挺有意思,说在厂子基层不是一个单位,对老宋不了解,生怕被牵扯进去。他连学习中央文件都不去,可见并不是一个肯负责任的人。尔后,也没有让他走,待在别的房间等待处理结果。

  审讯结束后,公安人员用电话向上级汇报时,因为声音很大,于师傅听得很清楚。公安人员向上级汇报说,这个人理论水平相当的高,虽然讲得都对,但应当帮他提高认识,批评旅客就是站到了工农兵的对立面嘛。最主要的是,对这个人不了解,或许是在天安门逃跑的那个“小平头”呢?还有一句话需要上纲上线,就是他说,“大家连言都不发,怎么继承毛主席遗志?靠华主席一个人能继承毛主席遗志吗?我们大家都应该团结在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周围,都应该行动起来,才能继承毛主席遗志”。这话虽然也没有毛病,但严格来讲,不应当这样说。所以总的来讲,虽然没有太大的错误,但还是应该让他们单位来人,带回去看怎样处理?上级同意了这样处理。

  厂子把老宋接回来后,怎么处理意见并不统一,但在那时候是左倾,宁可左一点,不能右,最后决定,必须批判一下,最起码,你老宋有自身学习不够、还胡乱教训别人的错误做法。

  在那时候,对老宋的批判也并不是要打倒他,而是为了治病救人,让老宋有个教训,能尽快地成熟起来,组织上对他的器重和培养,并没有因此受到绝对的影响。

  厂子为什么器重和培养他?就是因为那时候注重政治学习,老宋的理论水平表现得非常抢眼,做管工时间不长,又彰显了很强的工作上的各种能力,还有张营长,早就向厂子提出要求,准备让老宋在车间当干部。

  批判由厂工代会负责,工代会主任把老宋找来,说,工代会也不是管政治和宣传工作的,为什么让我们负责批判?因为哪个部门也不愿接这个活,都知道你没有错,理论水平也高。但新来的分管政宣工作的党委郑副书记,非坚持批判一下不可,还最后硬把任务交给了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怎么批判?就是做做样子,走走过程,你可要正确对待呀,并不影响厂子对你的继续培养,过后,也不做结论,任何材料也不装档案。

  工代会主任姓付,为什么说这些?因为,厂部领导对如何处理这件事争议很大,唯有从部队刚转业来厂的郑副书记非主张要进行批判,最后,厂部同意了郑副书记的意见。但让工代会负责批判,付主任是很有意见的,故说了一些也带有情绪的话儿。

  但最有情绪的是老宋,说我那么说不对吗?那里的公安部门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厂子还不知道吗?我认为我做得对,是对革命事业负责任,不接受批判。

  那时候的事就是这样,你不接受也不行,批判还是要进行的,批判后,还是把老宋留在了专案组,但老宋提出要回管工班,不在专案组干了,厂子无奈,只好让他暂回管工班了。

  不久,管工班老班长退休了,营里让老宋当班长,可老宋不干。

  营里对老宋真是青睐,知道他威信高,后来特意安排班里选举班长,料到老宋肯定能选上,营里领导还专门进行了主持。那时的管工班是个大班组,有50来人,这么多人如把老宋选上,估计他不得不干,可真的选上了,他还是不干。

  主持选举的是营里的郑副营长,见老宋不干大发雷霆,说,如不干就严肃处罚。老宋说,应当分什么事,如让我干什么活,我不干应当处罚,但当班长大小也是个领导,不是具体的干什么活,我不干怎么能处罚呢?这个郑副营长也是刚从部队转业来的,对老宋也不是很了解。

  当时,张营长早已经调走了,后来的韩营长找他谈,说不干班长也行,来营里当调度吧,老宋还是不干。在那个期间,他对仕途有些灰心,只一心一意地想当个普通工人算了,一直有情绪嘛。

  可是后来,他的腰病犯了,在下乡修梯田时,搬大石头曾经把腰弄伤了,在原来那个厂当架工时,腰又承受着很沉重的负担,在这个厂又拼命地工作,腰病哪能不犯,最后重活干不了了,营里让他当脱产安全员。

  老宋真是个能人,干什么像什么,安全员干得也是成绩斐然。

  在那时候,正是厂子蒸蒸日上的时候,厂子后来提级,变成了大型企业,各科室也恢复了,还变成了处室,安监处缺人,把老宋借去,后来竟当上了副处长。

  本来,后来的处长也是他的,但他又不干了,50岁就提前回家了。

  原因是,他做为年轻人,当初进工厂时,当然是有上进心的,没承想,在那次外调时摔了个大跟头,对仕途一下子变得非常淡漠了。虽然后来有些改变,但不是非要当官不可,而是对厂子如何发展非常关心,提了很多很多合理化建议,但没有人听,使他非常失望,甚至叫绝望!

  到50岁的时候,他认为,既然我对厂子已经没有太大的用途了,应当为实现自己的价值再努一把力。也因为腰病确实太厉害了,而且心脏也来病了,再不为自己奋斗几年,很快就没有机会了。那时候正赶上国企改革减员增效,50岁可以内退,他就申请退下来了。厂领导刚开始不批,说你走了安监处怎么办?老宋说,缺谁,地球都照样转,硬磨了一个月,才退了下来。

  尽管退下来了,尽管身体不行了,但对厂子还是念念不忘的,对厂子一步步的改革,不但关心,而且是心急如焚,他曾来过几次厂,这次,又情不自禁地来厂子看看。

  可越看心情越沉重,没承想,厂子竟破败成这个样子!

  管工班不知道搬哪儿去了?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他在当年曾干过活的平台上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钢结构的大平台,表面是用钢板铺就的,是个足有50平方米较大的作业平台,当年,很多活都是通过先在这个平台上制作好部件,再到工地上最后完成安装的。

  他对这个平台太有感情了,用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它的表面,虽然冰凉,电焊和气焊、还有大锤等物件留下的疤痕有些剌手,他还是感到很亲切,眼前恍出当年干活的一幕幕……

  

  二.一生坎坷

  人都是有私心的,但程度不一样,当年在这上面干活时,很多人都偷懒,有的人借去撒尿跑掉一会儿,有的人借抽烟歇一会儿,有的人借说什么事,停止手上的工作,白话一阵子,唯独老宋不知闲。

  如果有人说哪个领导来了,大家立刻忙活起来,而这时,老宋却往往停下手中的工作,掏出烟,坐下来,抽几口,想听听领导能说些什么?

  如果是头脑简单的领导,印象里就会觉得是老宋偷懒,别人都比他强,这样的领导真有,老宋真遇到过曾经因此批评他的车间领导和厂领导。

  而当时的张营长可不是个糊涂人,他会揭穿偷懒人的伎俩,说:“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哇,你们刚才坐了一溜的坑儿,就小宋一个人在干活,看见我来了,你们都给我装相。”

  大家也不尴尬,都哈哈地大笑起来。

  为什么张营长当年这么器重老宋,还因为他不虚伪,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

  老宋到安监处后,也没少来到这个平台,如到别处进行安全巡视后,有时也特意拐到这里看看,因为对这个平台就是有感情。

  他在这个地方,还跟邢厂长有过一段不简单的对话,那是在1985年的事情,当时老宋已经去了安监处,但还没有提副处长。

  在前面说过,在老宋刚到这个厂子时,车间和厂领导对他是很器重的,即使后来出了点事,对他仍然是看好的,但老宋却灰心了,特别是对仕途非常地淡漠,以至于提他干什么都不干。什么事都是两凑劲,提你当干部你不干,别人也没有办法,所以,厂子对老宋的培养之心,也慢慢地淡漠了。

  当然,对他淡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关”,厂领导是要换届的,这个厂的领导换届,是主管局治下的人员大流动,新来的厂长大都是从外地调入的,对老宋根本不了解,所以,谈不上一直青睐和培养他之事。为什么那个郑副书记非要批判他,也跟不了解他有关系,邢厂长也是从外边调入的,对老宋只能也是后来逐渐地熟悉而已。

  有一次老宋安全巡视后,到这儿打了个站,正赶上邢厂长领着几个副厂长上车间办完事后,也走到这儿,他非常注重联系群众,见这儿作业台有干活的,也特意打个站,跟工人们寒暄一下,了解一下各方面的基层情况,因为老宋也在场,谈话唠嗑,当然也包括了老宋。

  不料,在唠了一会后,老宋突然说:“邢厂长,您来到我们厂后,狠抓了先进的生产工艺和设备的引进等很多工作,使厂子的各项工作上了一个很大的台阶,现在是生产任务饱满、经济效益空前的好,但因为我们是国营企业,虽然挣的钱很多,愁的却是缺少政策花不出去,想没想过怎么听后仰面哈哈大笑,双手掐着腰,反问道:“看起来你小子想了?”

  老宋也笑了,说:“是,我想了。”

  这一下,邢厂长和几个副厂长,更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邢厂长赶紧说:“那你快说说看,有什么好办法,能把钱花出去?”

  老宋这句话绝对能引起邢厂长的兴趣,当时,厂子确实挣了不少钱,除按规定,向政府及上级缴纳一定的税费和利润外,厂子只能按另外的有关规定,提留生产和发展需要的固定比例的资金,还有很多很多挣的钱,是不能乱花的,厂子是干着急没有办法,老宋如果能提出来好办法,厂子当然是高兴的。

  老宋说:“搞副业。”

  邢厂长说:“呦呵,跟我想得一样啊,不简单啊,不过搞副业也不是可以乱花钱的,你再详细地说说看,备不住我们的安监处有个高人。”

  这句话虽然有夸奖的意思,但也有挖苦的意思,这是邢厂长的性格使然,当然在那时候,邢厂长对老宋还不是很了解。

  老宋不在乎,说:“我说的副业,不是传统概念上的副业,而是对主业相对而言的副业。”

  别的副厂长有插话的了,说:“副业当然是对主业相对而言的。”

  邢厂长说:“让他继续说。”

  老宋说:“我想问问各位厂领导,老话说,‘人三穷三富过到老’,这句话有没有道理?”

  几位副厂长“轰”地又笑开了,七嘴八舌地说:“看起来,是要给我们上哲学、哲理课呀?”

  邢厂长也说:“呦呵,什么意思?”

  老宋一本正经地说:“企业和人其实是一样的,也可能是‘三穷三富过到老’。现在有很多亏损企业,但他们在以前有的可能也曾辉煌过,如果,他们当年能想到亏损了怎么办,早早地就想办法,或许后来就不会亏损了。”

  邢厂长说:“道理挺深奥啊,我来到这个厂以后,多少听说点你的不简单,还真是不含糊,看起来,要由浅及深地给我们上一课,继续说,我洗耳恭听。”

  副厂长们则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因为谁都能听得出来,邢厂长有不屑的意思。

  老宋不以为然,继续说:“我们厂子也是一样,现在日子虽然好过,但应该想到,如果将来日子不好过了怎么办?”

  邢厂长说:“看起来你有办法,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老宋说:“所以,现在就应该搞主业以外的副业,如开发新产业、新产品。这个新的副业必须是朝阳产业,有生命力,有发展前途,将来主业万一不行了,可以主业、副业一齐上,甚至于副业也可以变为主业。”

  邢厂长说:“明白了,你就是提醒我未雨绸缪呗,是不是这个意思?”

  老宋说:“是。”

  邢厂长说:“那你再说说看,我们应该开发什么样的新产业或新产品?”

  老宋说:“这需要调研,需要集思广益,我们厂的工程技术力量还行,但还需要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专门研究开发的事宜,如研究市场最需要什么?再开发出一个、最好是几个新产业或新产品。”

  邢厂长说:“看起来你都调研完了吧?胸有成竹了吧?那说一说吧,我们开发什么新产业或新产品好?”

  提合理化建议,有时只是在理论上的,只是通过讲道理,一般不可能有成熟的方案,邢厂长这么问,确实有不屑和有逼人所难的意思,没承想,老宋还真拿出了设想。

  老宋说:“我不是搞技术的,也不是搞市场的,非要我说,我就说说,不见得肯定对,但希望能抛砖引玉。”

  邢厂长说:“说吧,说吧,我洗耳恭听。”其实也有不耐烦的意思。

  谈话唠嗑是偶然发生的,一唠起来,大家不能老是站着,邢厂长先找个地方,在大作业平台上坐了下来,还掏出了牡丹烟,几个副厂长赶紧都上前,掏打火机把烟给点着,然后,也都找地方坐了下来,有的也抽起了烟。

  管工班的人都暂时停止了干活,围拢过来听,有几个精明的人,还赶紧跑回屋里取报纸,给领导垫屁股。

  老宋没有坐,站在邢厂长他们对面,顿了顿,接着说:“我们厂的主业产品是生产铁塔这种输电线路特种设备,用的主要材料是钢材,是钢结构件,每年需要10多万吨的钢材,这些钢材都是外购。如果,我们能考虑建一个小型或中型轧钢厂,虽然不能解决全部所用钢材,但也能解决相当一部分,用不了,还可以外销,这样,既降低了主业成本,又可以通过这个副业,增加企业收入。”

  老宋继续说:“搞小型或中型轧钢厂技术难度不是很大,我们的资金又不成问题,往上级一报,应该能批,最主要的是,因为不用上级掏钱嘛,产品内外销都可以,应该很容易就能搞起来。搞到一定程度后,还可以扩大规模,产业升级如有难度,还可以跟社会上有关部门或单位协作嘛。”

  老宋还说:“我们本来就有小炼钢炉,是跟铸钢配套的,具备了一定的钢种掌握条件,在解决轧钢原料、扩大炼钢炉生产、资金投入等各方面,困难都不大。还有,因为我们自己产生的废钢有很多嘛,也可以和炼钢炉配合,解决轧钢用钢坯很容易。总之,我们搞轧钢副业的有利条件有很多嘛,将来主业如继续看好,可以在发展上并驾齐驱,如果主业因市场的变化而发生阻碍,轧钢厂就可以反变为主业了。因为钢材紧俏的问题,在我们国家,短时间内是解决不了的。”

  老宋的具体建议一提出来,副厂长们不管心里同不同意,表面上都不敢吱声。

  而围拢过来的管工班的人听到这里,很多人都同意说:“建轧钢厂行。”

  在1985年那时候,钢材确实开始紧缺,各种轧钢厂正在兴起,包括一些小民营厂,老宋根据厂的现状和建轧钢厂技术难度不大的可行性,提出这个建议是绝对及时和正确的。

  但邢厂长却说:“说完了吧?就这个高见呗?但我告诉你小宋,我要建轧钢厂是吃饱了撑的,对小破轧钢厂,我还真看不上眼!”

  说着,邢厂长站了起来,把抽的半截烟扔在地上,大手一挥,又说:“现在厂子是蒸蒸日上,你能看到厂子过几年就不行了吗?不是应该搞你说的那些副业,而是应该继续在主业上大投入。我们是使用钢材大户,那些大钢厂,到什么时候都得小心翼翼地侍候我们,放着愿意侍候我们的大钢厂不用,却去自己建小破轧钢厂,我真是闲的!”

  副厂长们此刻也都站了起来,变成了随声附和!

  邢厂长继续说:“我是要搞副业,是真正的副业,现在我们有钱了,愁的是花不出去,大家都知道了,我以为你也想到了,应该搞什么真正的副业,没承想,给我提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建议!”

  又说:“我告诉你,我要搞的副业是,到海边搞个旅游点,工人们辛辛苦苦的,可以分批去旅游,或者叫休假,还可以对外开放挣钱。搞个养虾场,提高职工福利,年年都能吃到大虾。买几条船,到远洋去捕鱼,让职工经常能吃到真正的深海里的大鱼。当厂长的,首先是要把生产搞上去,挣着钱了,就应该为职工提高福利而想办法!”

  邢厂长说完,副厂长们和管工班的人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应当说,邢厂长的话,不能说是完全不对,但对企业发展的长远筹划,还是缺乏足够的前瞻性,所以,老宋说建轧钢厂的建议白提了。

  老宋在1975年到这个厂,到2000年内退,共经历了五任厂长,这个邢厂长是公认水平最高的厂长,在那几年,把厂子搞得确实非常好。

  有水平的人往往脾气也大,老宋当时只是个“小沙粒米子”,所以,邢厂长对他说话根本就不客气。其实,邢厂长平时对下属说话,就是训斥模样,官越大,训斥的口吻越厉害,特别是副厂长一级的,平时在邢厂长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就像耗子见了猫。

  有一次,厂子到基层综合大检查,邢厂长亲自带队,各主要职能部门都派人去了,老宋也在其中。

  检查到哪个车间,车间主任都颤颤巍巍地做汇报,检查组的人听完汇报后,根本谁也不敢先说话,都在看着邢厂长的脸色和态度,在邢厂长表完态后,大家才敢随声附和。

  但到机动处的时候,也就是原来的机修车间,后升格为机动处,因为老宋在这个单位原来待过,比较了解,听完汇报后,老宋先说话了,提出了一些问题。

  机动处长在回答时,当然已经不是张营长了,邢厂长也插话了办才好?”

  邢厂长,并还跟老宋产生了不同意见,进行了交锋,当时,谁也不敢吱声,唯有老宋在“叭、叭”地表达着不同意见。

  过后,很多中层干部都围着老宋,拍着大腿说老宋真厉害,还敢跟邢厂长“叭、叭”的,虽有羡慕和钦佩,也说老宋是“虎了吧唧”的人。

  就是因为邢厂长有水平,很快就被调走重用了,升为主管局二级局的副局长,在几年后,邢副局长又升为正职。

  在1999年,在老宋内退之前,借上局里办事的机会,想看一看这位老领导,因为有内退的想法,恐怕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可见局长可不是好见的,他到局办公室问了一下:“邢局长在不在?”

  办公室的人问道:“你有什么事?”

  老宋说:“我是邢局长曾经待过的基层厂的人,要退休了,借这次上局里办事的机会,想再见见老领导。”

  办公室的人犹豫了一下,说:“按感情讲,应当帮你通报一下,但局长日理万机,如果没有预约,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儿,恐怕不方便。”

  老宋想想故意说:“我和邢局长的关系可不一般,如果你们不让见,邢局长事后如果知道了,会不高兴的,而且我有基层厂的事要汇报。”

  办公室的人一听,赶紧说:“我去通报一下,局长见不见你,就跟我没有关系了。”

  老宋说:“谢谢,你去通报吧。”

  邢局长正好在,让老宋过去。

  办公室的人把老宋领到邢局长处,敲敲门,里面的人把门打开,办公室的人介绍了一下就走了。

  里面的人把老宋领进门,穿过这个办公间,出了另一个门,来到一个小走廊,前面又出现好几个门。领着的人敲了敲一个没有任何标志的门,里面喊:“请进。”,领着的人先进去,把情况说了一下。

  邢局长立刻起身,迎了出来,握着老宋的手,把他请进屋里。

  老宋没有想到,局机关这么复杂,又见邢局长这么热情,有些受宠若惊,但又不失礼貌地说:“局长好,就是想见见老领导,不知道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赶紧坐。”

  邢局长边说,边热情地把老宋让到沙发上坐下。

  这时,门又响了,刚才那个人回来,端着一个茶盘,上面有两个茶杯,冒着热气,放在茶几上,对老宋说:“这是绿茶和咖啡,不知道您喜欢什么,请随便。”

  老宋赶紧起身说:“谢谢。”

  来人说完走了,轻轻地带上门。

  老宋坐下说:“森严壁垒呀,刚才办公室的人不给通报,我差点见不到老领导了,结果我就故意说,跟老领导关系不一般,不知道老领导见不见怪?”

  邢局长笑了,也坐下说:“你小子还是什么都敢说,性格一点都没有改,你要知道,到我这儿办事的人,全是袅袅的,像你这么敢说的是第一个。”

  老宋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就让我再放荡一回,以后,再在老领导面前放荡,就没有机会了。”

  邢局长问:“怎么个情况,好像有悲凉的情绪?”

  老宋说:“我准备申请内退,所以趁来局里办事,来看看老领导,以后恐怕真就没有机会了。”

  邢局长说:“嚯,你的想法总是超前,干得好好的,怎么想内退了?”

  老宋说:“我的身体不行了,腰椎和颈椎都变形了,活动越来越受限,更严重的是,在最近这几年,工作一累,还经常感到心脏不适,经检查有毛病。”

  邢局长说:“那太可惜了,我还想打你的主意呢。”

  老宋笑了,问:“打我什么主意?”

  邢局长说:“想把你调到局里来,帮我跑跑‘龙套’,你应该才50来岁,正是好时候嘛。”

  老宋说:“谢谢老领导抬爱,可身体确实不行了,我自己估摸,还像过去那样拼命地干工作,顶多还能干2、3年,抻一点,顶多还能干5年,所以想内退,回家为自己再扑腾2、3年。别看我在安监处工作挺认真,其实,我对这项工作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责任心支撑我必须履行职责,我的兴趣在广阔天地,比如说经商,可惜阴差阳错,让我干了一辈子安监工作。”

  邢局长说:“对你这块料,刚开始我还真没有注意,你最初提的建轧钢厂的建议,还有以后多次提的建议,我都没有当回事,现在想来,你是对的。你干的是安监工作,提的建议却都是经营上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就像你刚才说的,原来是对企业的经营感兴趣。”

  老宋说:“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嘛,事与愿违的事情到处都是,这回,我就要为自己干点事了,为企业出谋划策几十年了,没有人听呀。”

  邢局长说:“听明白了,你是想充分利用还能蹦跶2、3年的身体,为个人价值究竟如何再努力一把,为企业贡献了几十年了,并没有找到用武之地,最后想通过个人奋斗,来验证一下自己的价值。”

  老宋叹了一口气,说:“知我者,还是老领导也。”

  邢局长说:“这样吧,把你先调到局里来,刚成立个多种经营处,你先当个处长,然后干两件事。一是先调理身体,这里是省城,医疗条件比你们当地强,如果心脏等方面没有什么大问题,调理调理会有大改善的。二是同时进行多种经营开发,即使你的身体只能干几年,我相信,凭你的能力,也能为局里打开一定的局面。”

  老宋又叹了一口气,说:“既然老领导这么看得起我,为什么不早点把我调来,等我病入膏肓了,才想用我?”

  这回轮到邢局长叹气了,说:“什么事情都有个认识的过程,在这些年我检讨、反思走过的路,我自己感觉,个人能力和贡献,还是大于职位跟我差不多的人的,但也有很多过失和遗憾,如当年在你们厂子时,如能听进去你的建议,你们厂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亏损了。”

  老宋说:“这就是我来看老领导的原因,老领导有的是,可我不屑去看望他们。虽然在当年,老领导没有听取我建轧钢厂的建议,我后来又多次提建议,您还是没有采纳,但我总觉得,老领导与其他领导不同。”

  邢局长哈哈笑起来,说:“咱俩互相吹捧一下,你说我跟别人有什么不同?”

  老宋说:“正常的上下级关系,是不能像我们这样谈话的,何况我们还不是上下级,我差得远呢,但我们却进行了这样的谈话,为什么?老领导让我讲,我就说一说。”

  在说之前,指着绿茶和咖啡,问:“局长喝什么?我喝什么都行。”

  邢局长笑了,说:“你以为这是给咱俩喝的?不是,是给你自己的,我喝什么他们能不知道吗?我只喝绿茶,而且我这儿有,你既然什么都行,就都喝了吧。”

  “原来如此,那我先喝咖啡,提提神,好说话有劲。”老宋边说,边把一杯咖啡都喝了,因为时间挺长了,再不喝就凉了。

  喝完,掏出手绢擦擦嘴说:“真苦哇,但我喜欢这苦味,因为生活也苦,我已经习惯了苦的滋味。”

  邢局长笑了,说:“你小子还是老有感慨。”说完,也喝起了自己的茶水。

  老宋开始说了:“实事求是地讲,老领导的知识面很宽,这对左右局面很有帮助,因为有很快就可以触类旁通的神通,谁也唬弄不了您。其次,老领导有很敏锐的嗅觉,不仅是在政治上的,在各方面都有,这就使人很清醒而不糊涂。再就是魄力,其实魄力是双刃剑,有时能促进人干点大事,有时也能使人陷入固执或武断。应当说,老领导因此也有固执和武断的时候,但您的知识面和敏锐度,又能使您很快地警醒过来,很快地矫正自己的思维,使脚步重归正途。还有判断力、决策力的能力问题,尽管老领导的判断力和决策力不是尽善尽美的,但人不是神仙,不但可能会犯错,而且是肯定会犯错误,但最关键的是,应该有纠正错误的态度和能力。所以,老领导在认识人、了解人、使用人、组织人、调动人等各方面,效率比较高。”

  “企业里的管理工作,其实简单地说,就是两件事,一个是管人,一个是管事。管好了人,其实就是掌控了全局。而管事,不是有事才管,而是创造出事情,让人们能很好地走新路。如我们厂的很多事情,像技术改革、设备更新、企业精神,生产宏图,都是老领导提出和实施的,这种前瞻性,并不是每个领导都具备的……”

  邢局长打断说:“行了,行了,你这不是捧我呢,是在发表演说呢。”

  老宋说:“还是那句话,知我者,老领导也,我也只能在您面前放肆一下,在别人面前,现在我也懒得说什么了。”

  “因为没有知音?”邢局长接话说。

  老宋说:“确实是。”

  邢局长问:“我走后,你对后面的厂领导还提不提建议?”

  老宋说:“哪能不提,本性难移嘛,但一点用都没有,好端端的一个厂子,在您走后,就吃您留下的那点老底,很快就败家了。”

  邢局长说:“在人的素质、能力、责任心等很多方面,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甚至于差异很大,这我深有体会。如我要求下面厂去怎么做,但不能代替他们怎么做,结果,很多厂都搞得是一塌糊涂!”

  老宋说:“所以,我现在很灰心。”

  邢局长说:“就全局来说,责任在我,如果说灰心,也应当是我,你灰什么心?”

  老宋说:“我是为我们厂子灰心,我哪有资格为全局灰心?”

  邢局长说:“不应当灰心,怎么样?按我说的,到局里来?”

  老宋说:“对不起了老领导,我有强烈的预感,我只能再勉强扑腾2、3年,让我最后为自己努力一把吧。”

  邢局长说:“我常到部里去开会,经常面对面接触部里的领导,他们说,按我的能力,屁股应该坐到部里去,但我有自知之明,在局里都没有搞好,去什么部里?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下,把屁股坐到局里来,怎么样?”

  老宋说:“我也有自知之明,迫于责任,我可以来局里,但以我的性格,肯定拼命地干,不仅是报答老领导的知遇之恩,为国企、为国家,确实应该鞠躬尽瘁嘛。但我很快就会趴下,2、3年恐怕都挺不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到那时候,反倒耽误了工作,不如现在老领导就另选一个人,这样工作有延续性。”

  邢局长说:“真是太遗憾了,我劝你回去后,还是好好地把身体看一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

  老宋说:“谢谢老领导关心,我肯定看,但光说我了,不知老领导身体怎样?”

  邢局长说:“我还行。”

  老宋说:“身体确是革命的本钱,现在是深知这个道理了,可惜晚了,所以请老领导一定要保重。”

  又说:“您是大局长,我是‘小沙粒米子’,耽误您这么长时间不应该呀,我应该走了。”

  邢局长说:“既然来不了,也得发扬一下你的老作风,给我点建言,在这几年,你来局里,我去你们厂子,虽然偶尔也能见上一面,但听你坦言的机会没有了,能不能给我留下点茅塞顿开的东西?”

  老宋苦笑了一下,说:“既然老领导愿意听,我就斗胆地再胡咧咧一下。您走后,我对每位厂长都有建言,有一次,我还写了一个《建言书》,内中的一些观点还没有过时,我就结合现在能想到的说一说,对不对仅供参考。”

  邢局长说:“我洗耳恭听。”

  当年,在管工作业平台听老宋提建议时,邢局长也说了好几遍“洗耳恭听”,但那时的心态跟现在是不一样的,那时是不屑地听,现在是特别地想听。

  老宋说:“国企经营困难确实需要改革,是不容置疑的事情,但怎样改需要费思量,现在这样改效果不见得会好。”

  “如在前几年,刚听说国企要三年扭亏为盈,我吓了一大跳!具体办法何来?后来弄明白了,原来是把亏损企业卖掉,剩下不亏损企业,统计上当然就不亏损了。其实这是自残行为,这对国家根本、对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是有损害的,结果造成了很多国有资产的流失。同时,集体企业、乡镇企业,也大都顺便卖掉了,其中有很多根本就不是亏损企业,太多的恶果就不多说了。”

  “又如减员增效,是一个不见得对的观念,认为一个锅里就那么多饭,人少了,分得就多了,这是表面的假象。人不是光能吃饭,也能干活,干活就是创造价值,人多了,创造价值也大,不去在创造价值上下功夫,而去‘杀人’,以为人少了是好事,是不明智的。”

  “还有‘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种说法,虽然在狭义上没有错,但从广义上来讲,人应该是第一生产力嘛,没有人,哪来的所创科技,忽略了人的作用,不仅是偏见,而且是主导思想出了问题,你认识不到,人就是负担,你认识到了,人就是根本、是源泉、是财富、是一切。”

  “所以,我们的国企改革盲目性似乎太大,缺乏深思熟虑。又如现代化企业制度,让建,但怎么建有说道。如部里变成了两块牌子,大局和二级局也变成了两块牌子,您不但是局长,还是集团公司董事长,又是总经理,可这么分没有看到有什么特别的好处?下边的腿儿,也就是厂,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但总的核算,因为有新的股份分成,还得把辛辛苦苦挣的钱,分给别人一些,这不是在干傻事吗?”

  “所以我认为,我们的国企改革在总体上是不成功的,因为思路不对。又如现在走的是市场经济道路,既然如此,那就得让国企适宜在市场上竞争。可事实是,国企的工资所含,包括了小政府的责任,生产成本肯定高,这怎么能竞争过其它性质的企业?竞争对手,还大都是通过贱买国有资产后,兴起的非公有制企业,就是自食恶果嘛。还有市场建设的合理和完善的问题,什么肮脏的手段都在市场里横行,国企不败下阵来往哪儿跑?”

  “那国企改革就没有办法搞了?不是,看国企掌握在谁的手里,国家的事情我们说了不算,但对自己管理的企业必须尽到责任。”

  “如减员增效这条路不能走,如让人都走了,是给自己挖坑,他们到了市场上,到了别的企业,就变成了我们经营上的敌人。最关键的是,人是根本,没有人能行吗?应当通过开发项目,增加和扩大经营,加大收益来增效,而不是靠减人。我们中国为什么强大,主要是靠人多,创造出来的东西也多,如果说不好养活,砍掉大部分人,只留几亿人,中国就什么都不是了。”

  “其实在企业里,各色人等,能人有的是,需要管企业的能人,应当通过政策和具体措施把他们召唤出来、发动起来、利用起来、组织起来,企业领导人最需要的是这方面的能力。”

  “国企改革不能等,上边是总思路,具体到下边企业,不可能具有拿来就能立刻奏效的模式作用。所以,下边应当主动行动起来,根据上边精神,结合自己的情况,研究出适当的、可行的、有效的办法。就像局里的工作,尽管局里有要求,但只能是总的要求,下边厂子如果没有主动的精神,想出自己的具体办法,只等局里弄个‘模具’,然后往上套,即使套上了,效果也不会太好,因为,不见得会特别符合自己的实际情况。”

  “我们大局有100多家企业,生产企业应当不用愁,因为国企占垄断地位,现在还无可替代。他们的改革,应该注意三个方面就行:一是,严密关注市场的动态和变化,不能因变化而丢了市场,必要时,就要上措施解决,现在这个不是急事,但应该有机构或有人管,防止突然有变化而措手不及。二是,生产技术要不断地创新,使产品具有技术含量高、质量好、安全性优越的特质,永远是无人能及的霸王产品,这样才能永远占领市场。做到这一点需要投入,而且是大投入,不但应该增设专门机构,还要面向全世界,了解和掌握最先进的生产技术,搜罗和引进人才,进行研究和开发,不断地能制造出别人无可替代的产品。三是,降低成本靠减员不行,靠国家突然减轻小政府责任、减少工人工资所含不现实,只能靠生产工艺的改进、所用材料的创新或替代,以及通过内部挖潜,在各个生产和管理环节上节约费用。生产企业当然不只是在这三个方面需要改革,但应该主要抓好这三个方面的工作。”

  “其它配套部门和企业,如设计部门、辅助配套设备生产企业、工程建设等企业,改革重点应该瞄准自己的特点和弱点。关于特点暂不说,因为特点没有共性,只说弱点,共同的弱点就是竞争力太差。竞争力差的主要症结是成本高,在市场上投标报价没有优势,除了努力降低成本以外,那就要在产品和服务上下功夫。配套产品不像刚才说的主要生产企业,由于技术含量低,市场上有的是,不具有垄断性,那就应该在提高产品技术含量、质量、安全性、售后服务等方面进行投入。使市场看到,我们的产品虽然投标报价稍微高一些,但在很多方面保障性好,对甲方来说,是促其经济效益反而有保障的最好选择。”

  “还有一个改革的办法,就是投标的技巧。如配套企业,根据分门别类,是有二级局设机构分管的,这个局设二级机构和下边的具体厂,都可以分别去投标,具体厂的下边,根据产品分类,也可以分化为许多小法人,都去投标,报价应该有差异性。局设机构拿到标了,根据产品的不同,分配给下边厂。厂子拿到标了,根据分类,派给下边小法人。小法人拿到标了,当然就是自己留下了。这样的好处在于,人多力量大,一个人去投标,和派10个人去投标,中标的概率是不一样。最主要的是,激励小法人的能动性,让他们变得自主、活跃,如都能自己养活自己,集团公司还怕什么 ?”

  “再就是企业制度改革,必须实行真正的股份制,而不是‘翻牌’了事。大局,也就是大集团公司,应当主动寻找好股东,与他们合作。如有钱的银行股东,这样,公司在发展需要投入时,就容易解决资金的问题。如生产技术型股东,能保证我们的产品永远不落后。如大型权威信息机构股东,能保证我们永远站在国内和世界相关领域的前沿。二级局设机构,也就是二级公司和基层厂也是一样,也要寻找有益的股东合作,职工参股更好,小法人没有必要实行股份制。但二级局设机构这样的下级公司,其实没有必要设为法人,最好改革为只有管理职能,没有法人资格为好,这也属于精简机构,不过不方便多说了。”

  “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改革开放、国企改革到底应该怎样搞的设计问题。改革开放不但没有错,而且是非常及时和正确的,关键是怎样改革、怎样开放,不能把西方的那一套,完全搬来照猫画虎,而是应该结合我们的实际情况,进行有机地借鉴。我们‘小沙粒米子’说话不管用,但您们这样的企业家和部里更高的领导,有责任向上边反映应该怎样改革,因为您们最有发言权,如怎样具体进行国企改革,怎样具体建设市场经济。”

  “西方的市场经济,其实就是他们自己标榜的所谓的自由经济,而自由经济,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我们抛弃了计划经济,推行了市场经济,其实是上了西方的当。西方撺掇我们搞市场经济,其实是为他们打开和敞开市场。其实,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是不可分割的,我们不抛弃计划经济,同样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进行市场经济的运作。如国企改革,不能只让国企去适应市场经济,推出的市场经济,也应该是在计划经济的宏观控制下运行,应该同样有适宜国企改革运作的机制。这样,国企改革才能少交学费,国企应该是,既能在计划经济继续控制下运行,又能在市场经济中如鱼得水,便于更快、更好地发展。”

  “行了,说了不少了,一是不见得对,题目还越说越大,赶快打住,因老领导不会怪罪,我才敢说。二是,老领导其实对这些都是心中有数的,根本就不用我说,不过如有共鸣的东西,老领导似乎就可以做一下认识上的鉴别和鉴证了,可能就是属于应该干的工作。”

  邢局长说:“嚯,挺厉害呀,还是挺有见地的,能人真的是有的是,就看当领导的想没想到,应该去发现、去挖掘,为企业所用。发现和挖掘出来了,就可能形成尽可能多的人,在齐心合力地改善企业经营,反之,企业就死气沉沉,盲目地减人,就会把一些能人,推给市场上的竞争对手,确实是自掘坟墓。”

  又说,“你说的这些东西,有些我们是不敢说的,但我认为,有的确实有道理,关于国企改革,可能需要我们以更广阔的思路进行思考,包括以反省的角度去思考,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你。”

  老宋起身说:“我必须走了,不能耽误一个好领导太多的宝贵时间。”

  快到中午了,邢局长留他吃饭,他没有吃,赶快走了,他认为,没有资格再逗留下去了。

  邢局长为什么这么器重老宋?就是因为他在这个厂子时,老宋没少提合理化建议,他从来没有采纳过,但经过这些年的实践证明,说明老宋反而是对的。

  这个厂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厂长,唯有当年的邢厂长能把厂子搞得那么好?也说明邢厂长这个人不一般。但人无完人,邢厂长这个人又很自负,当然还会有其它方面的不足,这些都会给曾经的工作带来损失。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自负,会自负一辈子,不但不会改变,连发现这是自己的缺点都做不到,而邢局长经过思想沉淀,会及时地发现自己的不足,会采取措施补救。

  如当年,老宋提出未雨绸缪建轧钢厂的事儿,还真是说到了点子上了,厂子当时又辉煌了几年,创造了很多利税,是大局里第一创利基层厂,但从1988年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到1990年就开始亏损了,形势变化得就这么快。虽然,那时邢局长已离开这个厂,但他还是有感触的。在1995年,这个厂给局里打报告,说要建小轧钢厂,而且要建两个,邢局长批了,比老宋当年的建议整整晚了10年!

  然而,在10年前和10年后建轧钢厂,效果是不一样的。

  在10年前,厂子资金充足,钢材紧俏,轧钢厂少,不但发展了辅助产业,为厂提供了大量的钢材,降低了生产成本,还有条件建设成一个相当有前途的轧钢厂,除了自己用钢材,还可以在市场上竞争,换来很多收益,在厂子主业不好的情况下,甚至于能翻转为新的主业,使厂子能继续辉煌下去。

  而10年后建轧钢厂,不是不行,而是情景和环境大不一样了。

  首先是厂子资金短缺,缺乏资金什么事也办不好。其次是轧钢厂已经遍地,很多小轧钢厂已经成气候了,规模、产品声誉、厂子知名度、市场占有率,已经很厉害了,后来者想分一杯羹很困难。虽然钢材仍然很紧俏,但失去了10年的先机,后来追赶很艰难,何况,还是一下子建两个轧钢厂。

  结果,有一个轧钢厂在建到一半时,就建不下去了,因为没有资金,只好停建卖掉了。

  所以,厂子一步步地衰败下来,主业已经不行,因为市场竞争太厉害,国企根本竞争不过什么手段都有的其它企业。另一个轧钢厂虽然建起来了,但因为面临很多问题,解决艰难,如竞争无力的问题,也没有很好地发展起来。

  三.老翼伏励

  老宋在平台上坐了很久,在秋天,钢平台已经很凉,等老宋感觉到凉得受不了时,思绪停止了,慢慢地起身,慢慢地活动活动已经僵硬的整个身体,他的身体现在就是这样,只要坐一会儿,就会僵硬。

  老宋蹒跚地回到厂门口办公大楼前,犹豫了一下,大楼前几乎没有人,显得没有生气,但他还是又进了办公大楼。

  在大楼里办面审的人都走了,在走廊里已经很少有人,他看了几个屋子,有的有人,有的没有人,有办公的,也是死气沉沉的。

  他发现了安监处的牌子,已经不在原来的屋子了,他敲敲门,不等回应就走了进去。

  屋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女的,岁数不大,在微机前操作着什么,一个是小年轻男的,正半躺在沙发上吐烟圈,两腿搭在茶几上,惬意地抖动着。

  年轻小伙子见来了人,并没有起身,只是把腿从茶几上拿下来,弹了一下烟灰,看着老宋。

  老宋不认识这俩人,已经离开厂子近20年了,不认识很正常。他继续往前走,走到微机旁边,想看看仍然在操作的女办事员在操作什么?原来是在打游戏。

  这时候,小年轻男的说话了:“你有什么事?”

  老宋笑了笑,说:“没有啥事。”

  小伙似乎有些警觉,把烟掐了,站起来了,问:“没有事到安监处来干什么?”

  老宋故意说:“啊,这是安监处?”

  女办事员也停止了操作,关上了微机,说:“我以为你要领什么东西呢,可这么大岁数了,也不像是临时工呀?”

  小伙子更警觉了,声音有些严厉,问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老宋还是笑呵呵地说:“就是随便看看。”

  小伙子还是不依不饶,更严厉地继续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可没有等老宋回答,又说:“噢,你是来面审的吧?没有走,顺便溜达溜达?”

  老宋说:“答对了,给100分。”

  两个年轻人笑了,都说:“老同志还挺幽默。”

  小伙子问:“老同志原来在哪个部门?”

  老宋说:“就在安监处。”

  两个人愣了一下,小伙子问:“你贵姓?”

  老宋说:“贵不敢当,免贵姓宋。”

  小伙子说:“哎呀,老同志来了,我们不认识,来,坐一下。”

  把老宋让到沙发上坐。

  老宋说:“谢谢。”坐下后又说,“不奇怪,我都离开厂快20年了。”

  小伙子说:“怪不得。”

  老宋问:“现在安监处都有哪些工作?”

  小伙子说:“怎么说呢,还是过去那老一套呗,就是人少了,干不过来,挑紧要的干呗。”

  老宋问:“现在有几个人?”

  小伙子说:“三个,处长去外边办事去了。”

  老宋问:“谁是处长?”

  小伙子说:“王平,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老宋说:“认识,我叫宋有来,给他带个好。”

  小伙子答应了下来,感觉对宋有来似乎有印象,又似乎没有印象,差不多20年前的老同志,只能是听说,印象当然不会太深。

  老宋尔后起身说:“我得走了,不耽误你们的工作。”

  老宋又信步走到厂领导办公区,几个屋子都没有人,只有一个屋里吵吵把火的。屋门没有关,老宋探头看了一下,是现在的吴厂长,在跟几个车间的人吵吵,见来了人,都不吵吵了,车间的人也走了。

  吴厂长看是老宋,咧着嘴嘲笑着说:“呦,还没有死哪?听说不是病得挺重吗?怎么还没有死?”

  老宋也反唇笑着说:“苟延残喘呗,你这鸡巴样的都当厂长了,我死也不瞑目呀。”

  吴厂长说:“干什么来了?又是来提合理化建议的吧?”

  老宋说:“不是,没有人听,提什么提,等有人听了再提。”

  吴厂长说:“还是那鸡巴样,没有多少文化,还装逼说隐语,等你死了,真就不是人了。”

  老宋说:“人分三六九等,上天堂当然不是人了,只能当神仙,不像有的人,早早地下了地狱,就是想做鬼。”

  两个人正斗嘴呢,来人了,不得不停下来。

  老宋说:“不耽误你办鬼事了,我来是想告诉你,这个厂子我已经买下来了,你就别打歪主意了。”

  说完,走了。

  吴厂长还要回几句,可来人了,而且突然电话铃响了,是邢局长的电话。

  邢局长在电话里说了一些事,后来说到宋有来,说宋有来可是个宝贝,但身体不好,不知道近来如何?厂子应当关心退休的老同志,不能说他们就没有用了。

  吴厂长有些震惊!宋有来说是来告诉他,把厂子买下来了,这可能吗?真的假的?很长时间邢局长都不来电话了,怎么突然来了个这样的电话?还说宋有来是宝贝,难道他真有买下厂子的可能?

  邢局长其实早就不在职位了,但因为资格和身份的特殊,没有彻底地回家,还留在局里做巡视员,仍然可以指导基层的工作,那次跟老宋谈话后,邢局长极尽能事,工作还是很有成绩的,但毕竟不能解决国企经营困难的全部问题,就像这个厂,一直很糟。

  老宋出厂往家来,他没有做公交车,而是沿着另外一条路往家走。他为什么来厂时没有坐出租车?回家时也没有坐出租车?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重温跟厂子的感情。

  10月的秋天,满目苍黄,嗖嗖的凉风,掀起老沈的衣襟,钻进衣服里,老沈不以为然,仍然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脑海里翻腾着这一辈子所经历的事情……

  他平时就很纳闷,有说性格决定一切的,这似乎不可能?可还有更准确的解释吗?

  他还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情,他真纳闷,为什么自己总会经历一些不顺利的事情呢?真的是自己的性格所致?还是什么原因呢?

  他在小学3年级以前都很顺利,到了4年级,属高年级了,女班主任丁老师换作了男班主任孙老师。

  嚯,这个男老师,长得真吓人!

  个稍高,但太瘦了,好像一把都能掐过来,关键是那张脸,不但黑,还疙瘩溜秋的,看上去不仅牙碜,那长相简直可怕极了!

  如眼睛鼓鼓着,鼻子塌塌着,嘴还挺大,由于瘦,脸庞像刀削一样的整整齐齐,就像一个稍有点肉的死人脑瓜骨,还是长脸,头发还是又硬、又乱的向上竖竖着那个样子,还爱穿肥大的黑衣服,又是短的那种,好家伙,风一吹,衣服随风摇摆,露着长细脖和细脚脖子,真像一个死人幌子!

  不怪说人不可貌相,这个男老师可了不得,人长得丑应该自卑、不自信,可他不是,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挺着胸膛,说话“嘎嘎”的,而且对别的老师都瞧不起。

  教学可是有一套,语文、数学、音乐、图画等,样样精通,老宋这个班,原来是同年级6个班中学习最差的,却在几个月后变成了最好的。

  老宋是中队长,被这个孙老师调教得成了半拉老师,因为后来孙老师除了授课外,对班里的其它事情,基本什么都不管了。

  如一早,学生须提前40分钟到校,由老宋组织自习,老宋每天都得用小黑板自拟5道数字和字题考试题,前20分钟划定自习范围,后20分钟,学生必须清理掉桌面上的各种东西,只留一张纸,还有笔,小黑板一翻过来就开始考试,判卷由老宋负责。

  如校内和校外的各种活动,都是由老宋组织,有了问题,也是由他来处理,孙老师不管,就是老师家访的事儿,也是老宋代替老师进行。

  后来,老宋也学会管理升级了,把一部分权力下放给小队长,如判作业、判自习考试、判每天必须写的日记,还有检查个人纪律、卫生以及各种活动情况,等等。

  应当说,老宋也因此得到了很大地锻炼,对成年后的所作所为,有一定的有益影响。

  但通过一件事,老宋身落千丈,遭到孙老师残酷地报复!

  班里还有一个姓张的副中队长,是女生,由于能力问题,管事很少,是孙老师后提拔的,意图为何?其实谁都能看出来,还有一个姓王的学习委员,也是女生,俩人是同桌。

  学校当时是全天课,每天下午都有一节是自习课,也由老宋组织,老师如果来看看,总是坐在这两个女生中间调情,什么话都敢说,不但影响课堂秩序,也不雅观,孙老师有时还有动作,弄得俩女生经常“嘎嘎”地笑。

  那时的学生凳子是长条的,孙老师挤在中间,仨人还经常嬉笑厮打,把同学们气得愤愤的,但敢怒不敢言,只能跟老宋诉苦,让老宋管。

  老宋当然也看不惯,早就想管,但不知道怎样管才能有效果,因为老师很厉害,轻描淡写地提出来是没有用的。

  有一天,老宋决定采用一个郑重其事的办法,在黑板上写上:孙老师,我和同学们对您这种做法(略,指跟那两个女生的做法)很有意见,请您改正。

  老宋那时毕竟是小孩,以为这个办法动静大,老师肯定不得不改正。

  改正虽然是实现了,但老师是暴跳如雷!大骂老宋是胆大包天,骑在他头顶上拉屎,虽然没有撤掉他的中队长,但剥夺了他的大部分权力,连报到学校4年级以后能升大队干部的资格都给拿掉了,一直到6年级毕业,老师的做法就是不整死你,但让你遭罪。

  举个例子,如有一次,老宋的日记写了一首诗,姓杨的小队长判了95分,并使劲宣传,赞扬写得好。老师知道了说让他看看,结果改成59分,说写的什么破玩意,还把日记本摔在地上碾了几脚!

  没有剥夺的权力,是为了让老宋继续干别人干不了的活儿,老师仍然落得一些清闲。但好事老宋是甭想了,如原来年年是三好或五好学生,还是出席区里和市里的,以后没有一回是。如学校有时组织学生去旅游,老师也不让他去,说他是刺头,怕出事,其实就是打击报复。

  这个孙老师是师范学校刚毕业的,因为人长得丑,对象很不好搞,又因为女孩比男孩发育得早,特别是在那时候,大都上学晚,有的女生已经很像大姑娘了,按现在的话说,孙老师其实就是在调戏女生,进行性骚扰。但老宋当年并没有把这事告诉父母,如果父母知道了,经过上告说理,孙老师肯定会身败名裂。

  老宋虽然自己也有反抗,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有一次,老宋竟气得在黑板上写了一首诗:可恨老天太不良,为何不让姓张王,站在人前小三辈,姓儿也比姓孙强。

  老宋当然也知道,写这个是没有太大的作用的,只是为了解解气。

  果然,孙老师更变本加厉地迫害他了,但同学们也有了解气的出气处,在课间玩耍时,经常把这当做打油诗,不断地唱诵,当然,这首诗并不是老宋创作的,是拾人牙慧的利用。

  在中学读书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老宋升初中后,当的是学习委员,需要写“教室日记”,也就是需要把每天发生的主要情况都记录在案,包括纪律情况。

  有些事情其实是很难办的,如“教室日记”如实地记录,对一些爱闹的同学会事事记录在案,如一点不记也不现实,为此,老宋很犯愁。他采取的办法是,特别突出的事情记一记,一般的事情不记,尽管如此,爱闹的同学还是对他有意见,在课余时间,找茬报复他,使他很苦恼。

  毕竟是在少年时期,待人处事谁都免不了幼稚,为了搞好同学关系,老宋后来特意采取了在课堂上有时也闹一闹的办法,给同学们看看,我不是专打小报告的人,跟他们是一样的。

  果然,同学们都因此非常拥戴他,同他都成了好朋友,但老师不干了,因为老宋一闹,效应可就不一般了,班里可就不好管理了。

  为了打击老宋这种做法,给他难堪和惩罚,让他改正扭转,班主任和科任老师,就经常采用突然袭击的办法整治。如在老宋也闹、注意力不集中时,就突然提问他,但没承想,怎么提问都是回答如流100分,而别的闹的同学就不行了,每每提问都是0分。

  时间长了,老师们背后有议论,纳闷老宋的应急能力?

  老师都集中在几个大教研室办公,每个教研室足有20多个老师,高年组的一个李老师听说了此事,并不信服,说他有机会要会一会这个老宋,刹一刹他的锐气。

  果然有机会了,有一天,正好是李老师负责全校学生纪律检查值日,在课间,就戴上值日袖章,特意去老宋的班级附近晃悠,正好抓住了尚可称为犯纪律的老宋的把柄,把他拽到了教研室。

  李老师是故意要整一整老宋的,所以开始了表演,给好多老师看。

  他首先训练了一阵老宋,一会让立正,一会让稍息,老师们看后都哈哈大笑!

  然后开始训斥,态度极其严厉,不仅是批评,还有挖苦、讥讽、嘲笑,引得老师们不断地大笑!

  说累了,得喝点水,这时老宋说话了。

  老宋说:“李老师挺辛苦呀,趁你累了喝水时,我能不能也说一说?”

  李老师边喝水边说:“你当然可以说一说。”

  老宋说:“那先得谢谢李老师给学生讲话的机会,并不是每一个老师都能像李老师这样通情达理的,所以我先谢谢。”

  此话一出,好多老师“咦”了一声,立刻感到,似乎将有异样的气氛发生。

  果然,听老宋口气一变,说道:“老师确实有教育好学生的责任,怎样教育呢?其实应该有个正确的方法,什么是正确的方法?其实,李老师当然比我这个当学生的清楚。比如说军训,应该在操场上等特定的场合进行,还应该由体育老师或请解放军叔叔来指导,但李老师给我来这么一段训练是什么意思?地点选得可能不对吧?教研室应该不是搞军训的地方吧?”

  李老师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学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正在喝水的动作停住了,而且还呛着了,突然愣在了那里!

  好多老师这回也笑不出来了,也都愣住了,空气中有“咦”、“嚯”的惊讶声发出!

  只听老宋继续说道:“除了军训外,在教育学生的其它方面,也都应该有正确的方法,如批评,甚至于是严厉的批评,有时都是必要的,但挖苦、讥讽、嘲笑,是一个老师应该做的吗?”

  听到这里,李老师的脸“腾”地红起来,虽然是老师,但找不到恰当的语言和理由为自己辩白。

  而围观的老师们,开始窃窃私语。

  老宋又继续说:“让我来告诉在场的各位老师,我犯了什么错误。在课间时间,我跟一个男同学推推搡搡地闹着玩,嘴里确实说了一些脏话,虽然不应该、不对,但毕竟是闹着玩,不是真打架。做为老师,可以进行批评教育,告诉我们,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不能说脏话。可李老师做了什么呢?就像黄鼠狼抓小鸡一样,把我拖到这里,关于我所谓的错误事实,一点都没有提,只是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拍桌子,瞪眼睛,这是在干什么?是一个老师应该做的吗?所以我宣布,对我来讲,他不够一个老师的资格,现在我不承认我们是师生关系,而且,我保留到校领导和教育局申辩和上告的权力!”

  说完,老宋走了,不辞而别!

  老宋走后,教研室里静悄悄的,所有老师都张着嘴,愕然着,反应不过来!

  李老师则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面色惨白,眼神呆滞,汗珠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过后,老师们当然有议论,说宋有来这个学生可了不得,将来出息了,会是相当的了得,如果学坏了,也是相当的了得!

  李老师过了不知所措期,想想后果很严重,就主动地找校领导说明自己的理由。

  校领导当然也听说了此事,对李老师和对宋有来,虽然都是不置可否,但班里已报到学校的让宋有来当大队干部的资格又被拿掉了。

  在那时候,班里还正在开始物色和发展团员,有好几个老师告诉他,不要闹,要好好地表现,团员肯定就是他的了,但通过这件事,团员的事也没有影了。

  他下乡后,也经历了一个惊险之事。

  老宋修梯田搬大石头伤了腰,老农和知青们用牛车,把他送到了公社卫生所就医,可找不着医生,那一阵不知道都跑哪儿去了?值班的人说,什么药也没有,所以没有办法看病。

  大伙都来气了,老宋也气得咬牙爬了起来,在处方签上写了一首打油诗:此所真糟糕,无医无有药,患者忍痛苦,所长一旁笑。

  在那时候,看病是不用花钱的,知青们也曾在之前去过,确实是经常无医生看病和没有药,可能是公社缺钱造成的,当然也有管理不好的问题,知青们很有意见。这一次,老宋的腰伤得很厉害,疼得也很厉害,见卫生所还是那个屌样,当然来气,所以,老宋就随手写了一首打油诗,也就是顺便有感而发而已。

  但卫生所不干了,说没有医生和没有药是事实,但怎么能说“所长一旁笑”呢?告状到公社领导。

  公社领导也来气了,本来就对知青很多的做法不满,对财政困难处处捉襟见肘而窝火,见知青又来这一套,就决定拿老宋当一个典型“开刀问斩”!

  为了做得理由更充分一些,公社派人到老宋原学校、派出所、街道进行外调,如果发现家庭成分高等可利用的情况,就会进一步大做文章。可是见老宋的家庭成分是贫农,其它方面不但没有污点,其父母在各方面,还都显示是个在政治上相当进步和可靠的家庭,最后也就轻描淡写地说一说拉倒了,使老宋躲过了一劫。

  在原来那个厂,跟“电焊帮”的交集也应该算一劫,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闪失,但还是有损失的,他后来听说了,小高后来被“电焊帮”里一个当官的糟蹋了。

  到这个厂的劫数,就是在外调时发生的那个事,虽然后来当了副处长,很多事也仍然是不顺利的,如合理化建议提了很多年,领导不但不听,还反感,就连邢局长当初都反感。

  还有一个事,也值得说一说,因为挺有趣,就是当年力主批判老宋的郑副书记。

  有一次,老宋在星期天去街里办事,中午在饭店吃点饭,就自己一个人,只要了两个菜,一个是喜欢吃的干煸牛肉丝,一个是肉片冬笋,当然也准备喝点酒,休息日嘛,事也办完了,轻松轻松。可在等菜上来时,饭店门口来了一个老头,哈着腰,通过玻璃窗往饭店里面望,而且是反复地张望。

  老宋正好坐在距饭店门口第二趟桌子,而且是脸朝外,看到老头的动作感到很奇怪,就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个老头,突然,他发现竟是郑书记!

  老宋就赶紧起身,拉开饭店门,到了外边,说:“这不是郑书记吗?往饭店里看什么呢?”

  这是当年之后多年的事儿,郑副书记早已变成了正职,但已经退休好几年了。

  郑书记已经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但穿戴还挺讲究,看到老宋并不惊讶,说:“我想吃点饭,看人多不多?”也可能他早就看见老宋了,进不进饭店正在犹豫?

  老宋说:“那就进来吃吧,正好我们一块吃。”

  郑书记没有拒绝,进了饭店,被老宋让到和自己一个桌子坐下了。

  郑书记问:“还有谁?”

  老宋说:“没有旁人,就我一个人。”

  又说:“我已经要了俩菜,还没有上来,一个是干煸牛肉丝,一个是肉片冬笋,笋还行,干煸牛肉丝恐怕您咬不动,您再点俩菜。”

  郑书记说:“不用了,能咬动,两个人俩菜够了。”

  老宋说:“这个饭店叫杭州饭店,招牌菜是西湖醋鱼,咱们就尝尝他的招牌菜吧。”

  然后喊来服务员,加了一个西湖醋鱼,然后在翻菜谱,看再加一个什么菜好?

  郑书记说:“不用加了,本来俩菜就够了,吃饭时再来一个汤就行。”

  老宋说:“别客气,您退休了,偶然碰到真不容易,哪能马马虎虎的。”

  郑书记说:“那就再来个酸菜粉,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老宋说:“我们东北人都爱吃酸菜粉,现在已经深秋了,这时候吃味道特别正,行。”

  郑书记说:“那就妥了,就这4个菜。”

  老宋说:“好,等吃饭时再来个汤。”

  然后又喊来服务员,又加了一个酸菜粉。

  一会儿,菜陆续上来了,老宋又问郑书记,喜欢喝白的还是啤的?

  郑书记说:“4个菜,都是下酒的菜,不喝点酒不是那么回事,就喝点白的吧。”

  老宋要来酒单,递给郑书记,问:“那您看喝点什么酒?”

  看得出来,郑书记刚开始有些拘谨,慢慢地有些放开了,接过酒单看了一下,然后爽快地说:“半斤装52度的千山老窖来一瓶。”

  老宋也看出了郑书记的神情变化,问:“两个人喝半斤是不是少点?”

  郑书记说:“你能喝多少?”

  老宋说:“我酒量不大,我是怕您不尽兴。”

  郑书记说:“那半斤就够了,最后再喝点啤的。”

  老宋说:“那好吧。”

  就要来了酒,打开,给郑书记的酒杯满上,当然不是大酒杯,是装不了一两的小酒杯,然后自己也满上,这时候菜也上齐了。

  还没有等老宋先祝酒,郑书记先发话了:“咱俩还是第一次在一起单独喝酒,先走一个,但喝三分之一,我岁数大了,不能全干。”

  老宋见郑书记放开了,也需要把气氛搞得活跃一些,就故意用声音表示严肃又庄重,说:“遵命。”

  喝完后,俩人哈哈笑起来,老宋也是喝一杯的三分之一。

  然后是郑书记先说话:“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吃饭?”

  老宋说:“我到街里办点事,办完了,正好到中午了,就随便吃点饭。”

  郑书记说:“我也是,我在外边望是看人多不多?这家饭店挺火,人挺多,又是中午,没想到会看到了你,我正犹豫进不进来呢,结果你把我拽进来了。”

  老宋说:“老领导嘛,已经退休回家了,偶然遇到非常不容易,哪能不打招呼。”

  郑书记说:“因为当年那个事,你不恨我?”

  老宋没有想到郑书记能提这个事,但也得正面回应,就说:“实事求是地讲,即使在当时,恨也谈不上,怨是多少有一些的,但过去那么多年了,早就释然了。”

  郑书记追问:“这是真的?”

  老宋笑了,说:“真的,人不但需要经常反省,更需要善于自我检讨,我当年所说的话,虽然没有错,但确实有个方法对不对的问题,只埋怨别人反应过激,不检讨自己是不行的。”

  郑书记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酒,点点头说:“唉,真的对不住你,那时对你不了解,现在想来真的对不住你,特别是你刚才那一番话,说得相当有水平,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这样的胸怀的。”

  老宋说:“不存在对不住,您那时是正常工作,是履行领导责任,很正常嘛。”

  郑书记说:“你说的要善于自我检讨,我是有共鸣的,不能说我什么事都管得不对,但有些事现在想来,确实做得不对。如对你的事情,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找你谈谈话,首先应该肯定和表扬你敢于认真负责的革命精神,其次是应该向你明确指出来,不管说什么话,应当考虑场合。如你所说,确实有个方法的问题,帮助你尽快地更成熟起来,而不是什么都不考虑,必须先严肃批判再说。”

  老宋真的没有想到,郑书记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有些感动,说:“老领导要是这么说,让我重新认识了老领导,我更加需要自我检讨了。”

  郑书记说:“可惜,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这种自知之明的,出了事,不去检讨自己,总爱埋怨别人,所以进步就差。不过听你说话,你刚才对我的认识跟以前是不一样的吧?”

  老宋说:“实事求是地讲,是不一样,没想到老领导这么通情达理。”

  郑书记笑了,说:“看起来,我当年的情景就是给人严肃、严厉的印象,不是通情达理的?”

  老宋说:“还是实事求是地讲,领导嘛,不可能不给别人既严肃、又严厉的印象,讲原则嘛,至于是否通情达理,跟无法跟领导具体相处有关系。比如说在一个班组干活的工友,朝夕相处,就知道他的具体为人了,而对上级领导当然就无法详细了解了。”

  郑书记说:“这个道理是存在的,你到安监处后,虽然我们有接触,在接待上级领导时,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但单独的交流不存在,所以,相互都是不甚了解的。但做为领导层,下面的情况还是会向上面汇总的,对你还是能够有一些了解的,所以,对你也有个逐渐地新认识过程。”

  老宋说:“是吗?我给领导的新认识是不是很糟?”

  郑书记说:“不是,但对你的新认识有两个方面:一是,你确实是个很有政治理论水平的人,业务等各种能力也很突出。二是,也很令人讨厌,老觉得自己是个明白人,老是提合理化建议。”

  老宋苦笑了一下,说:“谢谢老领导直言,人都有长处和短处,爱建言,即是我的长处,也是我的短处,我自己很清楚,就是扳不住,总觉得责任心应该是第一位的。”

  郑书记说:“你关于长处和短处的说法也是有道理的,但因此发生交集的人,也有对错的问题,当时我就认为,严肃批判是对的,但后来,通过逐渐地了解你,又逐渐地认识到,当初对你有些过分严厉。”

  老宋没有想到郑书记反复谈这个问题,就说:“老领导不要想太多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已经释然了。”

  郑书记说:“人老了,爱回想过去的事情,现在说一说无所谓,高级档案还有解密的时候呢,何况是我们企业里的小事。我们偶然遇到不容易,我尽管也有反省,但遇不到你,我是不会专找你说的,遇到了,就把我这些年的反省说一说。”

  说到这儿,郑书记主动举起被老宋又满上的杯,俩人分别又喝了一口,郑书记还点上了烟,是中华牌香烟,问老宋抽不抽?

  老宋说习惯抽自己的烟,说着掏出来也点上了,是一般的牌子,俩人都把烟放在了桌子上。

  老宋确实只习惯抽自己的烟,到车间安全巡视或检查时,哪个车间主任都有招待上级人员的好烟,可老宋从来不抽。如有时候厂搞综合大检查,车间办公室坐了一圈厂部人员,车间主任把好烟拿出来,除了老宋外,没有一个人拒绝抽,唯独老宋只抽自己的烟,老宋知道有几个机关处长,从来没有看到他们兜里有什么烟,但却走到哪儿,抽到哪儿。

  还是郑书记先说话题,说:“当初,你是厂部培养后续干部的第一人选,你自己知道吗?”

  老宋说:“实事求是地讲,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当然不知道,但后来知道一些。”

  郑书记说:“你总爱说实事求是,我爱听,说明你这个人真诚,有人在后来向你说了什么吧?”

  老宋说:“是一个外厂姓胡的同学告诉我的,他的老丈人是当年咱们厂组干部伊部长,现也早已经退休了,是在前年才说的,也不算犯原则性错误,说我曾是厂部培养后续干部的第一人选。”

  郑书记说:“分什么事,有些事一辈子都不能说,这样的事说说无妨。当时,最赏识你的是党委书记殷桂堂,其他厂领导也都很赏识你,唯有我当时认为原则性很重要,非要坚持批判,因为我刚来厂子,不了解你,也有在部队待过的缘故。”

  说到这儿,郑书记叹了口气,继续说:“党委当时定下的调子是,批判一下就拉倒,对你的成熟有好处,并不影响对你的培养,但事实上不可能没有影响。如群众对你的看法,特别是对你个人的影响很大,你所以提出不在专案组干了,主动申请回管工班。”

  老宋笑了,说:“我确实闹情绪了,对政治上的要求进步一下子灰了心,现在想来还是政治上不成熟。”

  郑书记说:“你能够自觉地自我检讨很难得,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也是我的自我检讨,埋没了一个好同志,对你个人,对厂子都是损失。”

  老宋说:“对厂子没有什么损失。”

  郑书记说:“不对,不但有损失,而且损失很大。我刚才说了,你经常提合理化建议很令人反感,但那是过去的认识了,后来,特别是现在才感觉到,你当初所提的很多合理化建议是多么的重要,人都有认识的过程,现在我这样认识了,所以,今天才推心置腹地跟你说这些。”

  老宋突然感到郑书记太真诚了,有必要安抚一下老领导,就说:“我为什么刚才说,需要重新认识老领导,老领导确实是高风亮节,一般的领导是不会跟我这么推心置腹的,我很感动,也很感谢。”

  郑书记说:“我已经退休5年了,现在想来,一直没有提你为中层干部是个遗憾,不知现在你提没提?”

  老宋说:“没有。”

  郑书记说:“真是太遗憾了,看起来我有必要跟小苑(此时的党委书记)说说你的情况,应当把你提起来,不仅是因为你有部门的业务能力,提起来对整个厂子也有好处。”

  老宋说:“更得谢谢老领导了,但千万别去说,别把人家弄愣了,还以为这里有什么套头事呢。”

  郑书记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关’,有利也有弊,领导层流动太频繁,不利于对厂子情况的了解和发展,我前后在厂子待了20年,是有发言权的,说一说还是有必要的。”

  郑书记还说:“不仅是提你为中层干部需要说一说,就我现在反思的全面情况来说,也需要跟现在的厂领导说一说,你提了那么多合理化建议,我们为什么老是反感?看来对国企如何改革,确实有应该再进一步认真思考的必要。”

  老宋最后有些受到震动,他原只对邢局长有一定的佩服,对其他的厂领导是不屑的,没有想到,郑书记的思想境界也是让人佩服的。他在后来与邢局长的对话中,本想说说这件事,但那天没有说,因为在他被提副处长之后,厂领导虽然有些许的变化,但变化并不大,郑书记是经过思想沉淀才产生新认识的,而在职的厂领导并没有太大的改观。

  这个时间段是在1993年,老宋在1995年才被提为副处长,这里有没有郑书记找苑书记说的原因?不得而知,但有些事情确实让老宋莫名其妙?

  老宋是1983年到安监处的,很快就成为了业务骨干,安监处有10个人,但什么活基本都是从他这儿出。

  如安监处搬到4楼的时候,从东楼梯上到4楼往右拐,只有两个大房间,一个房间能有100多平方米,在别的楼层时,安监处有时有2个小房间,有时有3个小房间,到4楼时,变成在一个大房间集中办公了。

  最里面的房间是企管办办公室,他们上下楼来回走,都要经过安监处,能看到安监处业务的操办情况,当然,他们也经常在安监处坐一会儿,对安监处的情况很了解。企管办有个范主任,有一天在安监处竟说:“我发现你们安监处就玩宋有来一个人,是怎么回事?”范主任这个人是有名的“直筒子”,敢说实话。

  后来范主任调走了,企管办新调来一个李主任,他对安监处的状况也很惊讶,但他不像范主任那样口无遮拦,而是策略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为老宋鸣不平。

  安监处的处长原来姓刘,还是机关三的党支部书记,可老宋入党的问题一直解决不了。大以前产生的问题就不用说了,就在安监处的表现来说,老宋早就应该解决了入党的问题。为此,党小组长王师傅气得有一次跟老宋说:“有些事情按组织原则本应该不跟你说,但实在太气人了,不得不跟你说。我跟刘处长曾经有多次谈话,说小宋工作干得这么好,是给谁干的?不是给你处长干的吗?组织问题为什么就不能解决呢?你又是处长,又是支部书记,多好的条件,怎么就解决不了呢?可处长从来不吱声。有一次我急了,问他,你为什么总是就不说为什么呢?这回刘处长说话了,说‘都什么年头了,现在哪有管这事的’。”(这几个字是党小组长学处长说的原话,一个字都不差)

  这件事说明了什么呢?说明在改革开放以后,有些领导干部的思想境界确实变了。

  企管办李主任来后,机关三党支部改选,由他担任了支部书记,是他主动多方面做工作,才解决了老宋的入党问题。

  安监处最多的时候10多个人,曾经变成了“五官科”,老刘处长二线了,把劳资处刘处长调来当一把手,把运输公司王经理调来当二把手,把工会郭副主席调来当三把手,原来还有个刘副处长,是四把手,加上老刘处长就是“五官科”了。

  郭副处长曾经跟老宋说:“干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安监处怎么是这么个状态?就玩你一个人?我在工会就分管安全工作,虽然跟你们常打交道,但也不知道安监处是这个状态,这不行,我需要向厂领导反映这个情况。”

  老宋说:“用不着,我当不当处长真的无所谓,我干的是良心活。”

  然而,在提老宋为副处长之前,有几件事确实让老宋莫名不已。如有一天,在一次小范围的厂综合工作业务会上,党委闫书记竟公开讲,大家的工作应该向安监处宋有来学习,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当时老宋也在场,真的感到莫名其妙!?

  有一次在全厂干部大会上,苑(原来是党委书记,后来党、政一把手,再后来只任厂长一职)厂长也突然对老宋大加表扬,弄得老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别的场合,也有厂领导对老宋大加赞扬的时候,虽然有时老宋不在场,他也知道,因为每次都有人问老宋:“怎么个情况?为什么厂领导最近老表扬你?”老宋当然无法解释。

  紧接着不久,老宋就被提副处长了,是不是跟郑书记有关系?不得而知,是不是郭副处长真的跟厂领导谈了?也是不得而知。新来的一把手刘处长,跟原来的老刘处长不一样,非常赏识老宋,没少为老宋飘扬,有没有关系也是不得而知。

  那天,俩人把酒竟喝到近天黑,后面当然也喝了啤酒,足喝了6个小时,还当然不只是唠老宋的事儿,也唠了很多厂子其它的事儿。最后是老宋不主张喝了,说老领导岁数大了,还是别喝了,虽然郑书记同意不喝了,但谈兴还很浓,可能是因为退休在家有些寂寞,遇到厂子里的人,又能推心置腹地唠到一块,才“把酒千杯少”,那天晚上,是老宋打车把郑书记送回家去的。

  

  前面说了,在老宋身上发生的故事很多,不仅是有工厂里的,在学校里、在下乡期间、在社会上,都有很多有趣的故事,但本故事主要是讲国企改革的事儿,不宜把老宋的故事都一一道来,但在上面又说了一些,为的是让读者能更全面地来了解老宋这个人。

  下面就书归正传,还是来说说有关国企改革的事儿。

  关于建现代化企业制度,老宋曾非常郑重地提出过一个意见书,建议厂子向上级打个报告,把厂子改造成有限责任公司,厂的职工都参股。那时候,邢厂长已经调走了,厂子已经出现亏损,职工等相关方面参股后,好处多多,最起码筹措了一部分资金,对厂子已经资金不足很有帮助。可厂领导根本就听不进去,说上级让干啥再干啥,没有必要建什么有限责任公司。

  还有多种经营的事儿,有一段时间,主管局要求各基层厂要主动开展好多种经营工作,老宋也建议了一些多种经营项目,可厂领导却说,哪有钱搞?不是建了两个小轧钢厂嘛,能搞好就不错了。

  关于两个小轧钢厂缺资金的问题,老宋建议,赶快把海边的旅游点、两条远洋捕鱼船、两个虾场卖了,腾出资金支持主业和轧钢厂的建设及运转。当年,邢厂长主张的这几个副业确实都搞了,规模还挺大,但毕竟是无益于厂子的正常经营,厂子不亏损倒无所谓,亏损了还得拿资金搞那些东西,就是本末倒置了,卖掉可以腾出很多钱。可厂领导就是不听,结果,主业、轧钢厂、那几个副业,都是举步艰难。

  这样的事太多了,老宋回想着,越想越气,后来就不再想了,因为已经没有用了,不过有一个奇怪的事情,曾让老宋一直琢磨不透?当然,现在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是他跟吴厂长的关系。

  四.鞠躬尽瘁

  吴厂长刚来厂时是分配来的大学生,在一个车间是见习技术员,兼职车间安全员。

  老宋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因为,这个人头发总是乱糟糟的,衣领总是不整,甚至于经常全身的衣服都不整,穿的翻毛劳保皮鞋,也不系鞋带,鞋带拖在地上,显得人松裆尿裤的。

  不拘小节的人是存在的,不是仅因为这一点老宋看不上他,是因为他对安全管理工作也是马马虎虎的,拨一拨,转一转,没有主动精神不说,就是搪塞,老宋做为安监处的人没少批评他。

  可令人想不到的是,人家转为正式技术员、工程师,不但很顺利,还很快提了车间副主任、主任,又提为副总工程师、总工程师、副厂长,令老宋大跌眼镜!

  吴当上了副厂长后,一切都变了,虽然还是有些水当尿裤的样子,但比以前整齐多了,当然是早就开始变了,当上领导以后,不注意个人形象是不行的。

  但工作态度和作风也变了,比如对安监处的工作,虚心得很,对老宋很尊敬。

  要知道,吴副厂长当时的权力相当大,分管生产、安监、劳资、质保、财务、供应、设备、机动处的工作,发号施令是应该的,但给所有人的印象却是谦虚谨慎,老宋曾有一度觉得,是不是自己曾看走眼了?

  在老宋内退离厂时,当然要去跟吴副厂长告别的。

  吴副厂长说:“这也挺好,听说你要自己办公司,钢材上的事可以跟供应处每天互发个传真,厂子缺什么、要什么东西,你就弄呗。”

  当时,供应处李处长正好也在场,也答应了。

  老宋当时真有些感动,甚至于是激动,认为吴副厂长这个人真不错。

  老宋由于没有资金,回家后,只能开了个咨询服务类公司,包括对钢材交易的中介服务,挣点中介费,期望通过这样来了解市场、积累点资金,再图扩大经营。

  他对厂子可不能随便中介,得遇到合适的东西才能跟厂子说,所以,开公司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他并没有跟厂子联系业务。

  但他是留心的,如果碰到好业务,他会跟厂子做的,他觉得,自己挣钱是小事,能有给厂子带来好处的业务,才是他最开心的。

  终于有几次业务适合跟厂子做了,他就给供应处打电话,可李处长却说:“你真以为吴副厂长能同意跟你做生意呀?不可能的事儿。”

  老宋说:“什么生意适合跟厂子做,我有考虑,这批钢材质量好,价格便宜,操作方便,厂子也正用,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李处长说:“你就死了心吧,再便宜,厂子再正用,吴副厂长也不会同意做的。”

  老宋当时很纳闷?想想,似乎想明白了,供应处自己是铁板一块呀,别看吴副厂长那么说了,可人家根本就不容许别人在业务上插手。

  所以,老宋的公司都经营一年了,也没有跟厂子做过一笔生意,但有一个做更大生意的机会出现了。

  经过一年的经营,老宋公司经营的路子越来越宽,跟武钢的一家大经销公司建立了业务关系,这家公司知道了老宋的背景后,为打开一个新的销售渠道,跟老宋商量,设计了一个相当诱人的销售方案。

  如老宋所在的厂,经常需要什么样的钢材,可以先由老宋的公司、原来的厂、这家经销公司、武钢,四家签订一个长期供货合作合同,在不用先付款的情况下,就可以先进行供货,总数额不能超过5000吨,再供货,只结算后供货的款,可以一直采用这种供货方式,直到不再合作,再全部结算。而且价格低于从别的钢厂的采购价,也都是国标,质量有保证,大厂都有铁路专用线,货直接运进厂,没有其它短途运输和吊装等任何其它费用。

  当时的厂子早已亏损,但还得维持一定的生产,因为好容易在市场上拿到了一些订单,必须按期交货,最愁的就是没有资金买原材料,老宋提供的这个新供货渠道,对厂子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的。虽然厂子已办了两个小轧钢厂,但没有搞起来,即使搞起来了,也只能是解决一部分小材料,大型钢材还是需要外购的。

  老宋也觉得,这样的供货方式对厂子极其有利,厂子肯定能同意,自己的公司只少加点中介费就行了,所以,他先给吴副厂长打了个电话,如果能行,具体的合同细节与运作,他去厂子再详细谈。

  老宋这个人是从不坏别人的事的,对供应处自己铁板一块的事儿,一直没有跟吴副厂长说过,这一次,他认为,只能跟吴副厂长直接谈了。

  但令老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在电话里刚说了个事情的开头,吴副厂长就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厉声说:“我为什么要让你挣钱?为什么要让你挣钱?为什么要让你挣钱?”

  同样的话连说了3遍,其它的根本就不谈,就把电话挂断了!

  老宋听了目瞪口呆!也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生意确实对厂子有利,他不想让厂子错过这个机会,就专门去了一趟厂子,准备跟吴副厂长再好好地谈一谈,他离厂后,这还是第一次回厂,对厂子一年多的变化并不了解。

  当他跟吴副厂长再次说这事的时候,吴副厂长还是不容他多说,抢过话头还是那句话:“我为什么让你挣钱?为什么让你挣钱?为什么让你挣钱?”

  又是连说了3遍,而且是从吴副厂长办公室的椅子上站起来,用右手食指点着老宋的脑门,瞪着眼睛,喷着吐沫,厉声说的!

  说完,又甩下一句话:“我还有事,没有时间搭理你!”转身开门走了!

  老宋还是目瞪口呆!更加莫名其妙!?

  过后,一些情况就慢慢地搞清楚了。

  老宋的身体确实不行了,在公司干到一年半的时候,挣了几笔不大不小的钱,最可喜的是,眼宽了,对市场有了更多的了解,与很多钢厂、用户、经销商建立了联系,还有对其它行业的接触。但正准备扩大经营时,突然心脏病加剧了,开始猛烈地偷停,病得很严重,不得不中断了经营。

  经彻底的诊察,老宋心脏的瓣膜原来已发生病变,心功能效率只能达到50%,已经不能干任何工作了,但经过救治,病情如不急速发展,按他自己的话说,还能够苟延残喘。

  从此,他什么也干不了了,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内退在家的老头,而且是重病在身的破老头,连原想为自己扑腾2、3年都没有达到。但在不犯病时,个人生活自理不成问题,他当然不能整天躺在病床上,而是经常下楼,跟内退和正常退休的老同志们唠唠嗑。

  可别小看了这帮退休的人,信息量还是很大的,厂子、社会、方方面面的事儿,无所不知,无所不议,如吴副厂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厂子的很多事情,老宋从过去的不完全知道,变成了基本都知道了。

  原来,吴副厂长有个亲属在大主管局当官,虽然其本人能力和表现一般,但仕途却极其顺利,他逐级当上领导后,不是对老宋一个人谦恭,而是对所有的人都表现得恭恭敬敬。为什么这么做呢?因为,他那个当官的亲属告诫他,必须在表面上要谦虚谨慎,这样才能赢得人们的好感,才有利于其亲属进一步把他拽起来。

  但有些人有得意忘形的时候,有些事是他自己在喝酒后吐露出来的。当然,他不能乱吐露,只吐露给亲近的人,可亲近的人还有另外的亲近圈子,这样,外人才逐渐知道了一些真相。

  供应处李处长后来也退休了,他不算是吴副厂长亲近的人,但有些事情比老宋知道得多,对老宋解释了当年的事情。

  在那时,吴副厂长还处在蛰伏期,正在装谦恭,所以说出老宋可以跟厂子做生意那番话。其实,吴副厂长虽然在蛰伏期,所作所为不敢明目张胆,但在暗地里,把供应处等要害部门把持得很紧,别人不知道,李处长是知道的,不可能跟老宋做生意,他说让老宋跟厂子做生意,也有故意的成分,就是玩弄老宋。

  老宋内退后,厂子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吴副厂长那个亲属竟然来到了厂子,当上了党、政一把手,这下吴副厂长不再伪装了,摇身一变,露出了本来面目,开始飞扬跋扈、目空一切、肆无忌惮!

  他不仅是开始专横、武断,还跟那个亲属厂长同谋,大量侵吞了厂子资产,当然,有的部门负责人也被他们同化了,变成了亲近的人,所以他敢胡作非为。

  吴副厂长在酒桌上就曾毫无顾忌地说过:“现在的当官的,哪个都够枪毙的,包括我。”

  亲近的人提醒他,不能乱说。

  他竟说道:“怕什么?我说我杀人了,公安来抓我呀,可有用吗?证据在哪里?现在司法讲究证据,对我们这些智商高的人来说,永远不用害怕。”

  的确,司法机关有时是苍白无力的,比如明知吴副厂长贪污了,但要想通过人家做的精细假账查到证据,比登天还难,厂审计室就是摆设,平时根本就是失职,在关键时刻也拿不出证据。

  老宋有病后,仍然去了厂子几次,就是想看看,没有要办的什么大事,也有偶然碰到吴副厂长的时候。这时候的他已经不再矜持了,总是对老宋直接挖苦嘲讽,因为老宋曾在早年瞧不起他,他早就怀恨在心了。若换作别人,会躲开吴副厂长,但老宋的性格可不管那个,总是故意针锋相对。

  后来,吴副厂长那个亲属厂长很快又调走了,把他扶正,他更是肆无忌惮了。

  在这个厂最辉煌时,固定资产能达到3亿元,现在剩多少不好说,据说净值也就几百万元了,吴厂长正准备把厂子买下来,所以,老宋那次告诉他,别妄想了,自己已经把厂子买下来了。

  老宋哪有钱买厂子,都是话赶话说气话,但吴厂长心惊了!

  在国企不断地改革中,吴厂长早就藏了个心眼,使劲折腾厂子,厂子越破败越好,料定将来肯定会走卖国有资产这一步,虽然固定资产净值还有几百万元,但加上须善后处理的很多麻烦事,借口花几十万元买下厂,不是没有可能。但老宋那么一说,他有些担心和着急了,怕精心煮了这么多年的“快熟的鸭子”被别人拿走了。他认为,可能性是有的,邢局长就青睐老宋,备不住早期的操作,在局里早就进行了,于是,他加快了把厂子买到手的操作步伐。

  但世界上的有些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意外的情况有时也会发生,最后,厂子却被另外一个人搞定了。

  这个人叫尺有宽,姓和名都有趣,是复员兵后来分配的,刚开始,在一个车间生产线上当操作工。

  老宋对他印象很好,如作业服从来都是整整齐齐的,所司岗位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像有的人,把岗位和周围弄得乱糟糟的。对设备的各种安全防护装置,也能精心地使用和维护,老宋在平时安全检查时,如对他说点什么事,都能办得立立正正的。

  老宋当着这个车间的领导没少夸他,后来,车间就提他做了半脱产安全员,后又全脱产,还管车间的产品质量、节能等工作,不管干什么,都干得很好。

  老宋觉得这是个好苗子,就想把他调入安监处,可厂领导不同意,但借用同意了,但干了二年,厂领导就是不同意给编制转正。

  那时是1993年,正是下海潮,尺有宽看在厂子里干没有什么前途,就毅然地下海了,刚开始也是搞钢材交易,就是“对缝”,结果真挣着钱了!

  有钱后,尺有宽开始搞实体,买下了一个小轧钢厂,由于经营有方,规模越做越大,最后拥有了好几个中、小型轧钢厂,还创办了一个很大的贸易公司,不仅是搞钢材,什么物资都搞,成了一个成功的大老板。

  世界上千里马虽然少,但毕竟还是有的,缺少的是伯乐,老宋和尺有宽当年的关系,其实也是伯乐和千里马的关系。尽管尺有宽这匹千里马没有被厂子重用,但对老宋还是感激的,对他有好感、敬佩感,不仅是因为青睐自己,更因为老宋是个正直的人,为厂子的发展尽心尽力。

  对厂子越来越破败、吴厂长处心积虑地要买下这个厂、老宋方方面面的事儿,尺有宽当然是知道的,他也是一个正直的人,对曾待过的厂子怀有感情,就决定拿下这个厂,不让吴厂长的阴谋得逞。

  在这时候,根据主管局的精神,厂子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变成混合所有制,二是干脆卖掉,卸下这个包袱,尺有宽决定走与吴厂长不同的道路。

  他去了主管局,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并开出了对厂子极其有利的条件。如厂子方面可以占股份51%,拥有主导权,担任董事长一职,余下的股份自己占有,或主管局再找几个股东也可以,但自己必须是第二大股东,担任总经理一职,主管经营上的事儿。

  这样的条件主管局当然同意了,厂子最后就变成了混合制企业,经营大权被尺有宽抓在了手里。

  他下一步的想法是,对现有情况进行巩固和牢固,如厂子变成公司后,主业在市场上仍然要占据一席之地,然后逐渐再塑辉煌。同时进行多种经营开发,最后把公司变成一个集团公司,他要为尚在职的职工和退休职工谋福利,有条件后,还要为在减员增效时辞退的人员补福利。

  还别说,尺有宽还真有两下子,公司经营很快就有了起色。

  而吴厂长,还有他那个亲属及亲近的人,在有关方面的努力下,终于被抓住了一些他们犯罪的证据,把他们控制了起来,在后续的继续办案中,会发现他们越来越多的犯罪证据,定会把他们绳之以法。

  在这天,尺有宽去看望老宋,因为,老宋终于彻底地倒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了,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还需要说一下,老宋在自己做公司的时候,尺有宽自己的公司经营早已经成功。尽管如此,两个人的经营联系也是有的,尺有宽想帮助老宋的公司尽快地做大做强,因为老宋在单位时,非常看重自己,自己如今出息了,跟老宋当年企业经营策划思想的启发也有关系,而且,在尺有宽自己的公司经营起步时,老宋就曾经帮助具体策划过。

  在老宋开公司的前后,他们之间一直都有联系,尺有宽准备买下厂子的想法和运作,也是老宋的策划帮助,老宋甚至说过,自己的钱虽然少,如果需要尽管用,先把厂子救活,将来再无偿献给国家都行。为什么老宋曾经敢对吴厂长说,已经把厂子买下来了?就因为事实上的运作是存在的。

  病床上的老宋,脸上的皱纹全开了,死黑萎缩的肌肉已经没有了张合力,但一双眼睛突然射出一丝光芒,死死地盯住尺有宽,嘴里微声地问道:“厂子……哦,公司,怎么样了?”

  尺有宽把手握紧了一些,笑着说:“非常好,有几个新开工的项目,等您去剪彩呢。”

  老宋脸上的肌肉虽然笑不起来,但从眼神能看出来,正在开怀大笑!说:“说……说一说,我……听听。”

  尺有宽就开始讲厂子里、也就是公司里的事儿……

  老宋听着、听着,笑着、笑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很快地离去,只是听到好消息放心了,在昏迷状态中享受喜悦……

  尺有宽感觉,老宋仿佛已起身,眼睛仍然盯着自己,好像要跟自己到厂子里去,哦,也就是到公司里去看看……

  尺有宽回到公司,感觉老宋仿佛确实来了,急切地在厂子里,哦,是在公司里转着 ,转完后,肯定还要给自己提合理化建议……

  尺有宽此后,经常凝望着办公室墙上裱糊的一首诗,问道:“有什么建议?您倒是说呀?”

  “我知道,您多么想回来,对厂子非常非常的眷恋,一直在眷念……”

  “我还知道,只要厂子,哦,就是现在的公司,只要重新搞好了,您的建议就是要把厂子,也就是现在的公司,无偿地还给国家,那就快回来吧,这个事情我们一起去办多好……”

  这首诗是他曾去老宋家看老宋时看到的,据说是老宋那天来厂子面审回去后,虽先是累得一头扎在了床上,然后又挣扎着爬起来,铺开宣纸,一口气疾书而成的,他把她要了过来,这是一首“咏愿”诗:

  春意盎然傲寒冬,夏日炎炎似我情,秋风瑟瑟无所畏,冬飞劲雪看青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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