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张子静
很多人都知道那一个风华绝代名动旧上海的才情女子张爱玲。知道她的不幸也知道她的悲哀,知道她阴戾的笔触也知道她小女子的温暖情怀。也许她太耀眼,占尽所有光芒,所以站在她身后的人变得微茫,好像不曾存在。而作为一起经历过悲哀与不幸的她的弟弟张子静,却少有人给予过如同张爱玲所得到的同情和关注。
他是张子静,是张爱玲的弟弟。在那样重男轻女的社会张子静并没有得到作为一个男孩应有的偏爱。作为新女性的妈妈和姑姑更加偏爱的是姐姐张爱玲,所以在姐姐随妈妈去生活后,尚还无知的他只能随陈腐的父亲和后母生活在暗无天日里。我们会从张爱玲的那篇《童言无忌》里看到“麻木”“懦弱”“像个女孩子”的形容,那不仅是张爱玲眼里的张子静,也是陈腐父亲和凶恶后母凌威下的牺牲品。“张家女人”始终看不起“张家男人”,所以从父亲那里出逃后的张爱玲把留在家里的弟弟划到了“张家男人”的阵营,而由而产生的隔膜也是张子静一直的遗憾。
也许是真的如同姐姐所说的麻木,也许是真的无能为力,他就那样孤独而毫无反抗的长大了。父亲不疼,母亲不要,姑姑不爱,姐姐不理,后母虐待,童年的一切凄惨对麻木的他似乎没有任何副作用,毫无怨言毫无仇恨,但这真的是麻木?不然。张子静经历过太多不幸,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姐姐闪亮的光环,没人关注到他身后的荒凉沧桑,没人理解他成长的心酸苦楚,如果他继续仇恨命运,仇恨所有带给他不幸的人,那么他只能更加孤独而不幸。但他把所有一切只是归结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在最后那本回忆姐姐的书里中他说“姐姐的天赋资质本来就比我优厚。”他说她擅长很多东西,这让他很羡慕。言语中表露出的自己一无所成的悲哀让人唏嘘。
张子静没有因为姐姐的光环而四处宣扬自己,他一直是个安静而沉默的平凡人。在《我的姐姐张爱玲》张子静说,自己曾和朋友办过一个杂志,但影响甚微,友人提议向张爱玲约稿以为刊物增色。他本不想姐姐名头,但又觉得别无他法,遂向姐姐约稿。但姐姐张爱玲的一句话好不绝情,她说给这样一个杂志社写稿会影响自己的声誉,拒绝了。后又觉得言语有些过了,就给了张子静一张自己画的插图,说可以用在杂志里。这里并没有批评张爱玲的意思,反而我是很喜欢张爱玲的。而之于张爱玲的性子,她说出这样的话也并不是太惊讶,但站在张子静的立场,会不会觉得绝望悲哀呢? 若是一般人大概会因此姐弟决裂,但他是“麻木”的张子静啊,他们以为这些炎凉变化他都感觉不到冷暖,以为他的不怨恨不控诉是懦弱,以为他还是姐姐笔下“像个女孩子”“没志气”的弟弟。但其实告别亲情太久,他体内蕴藏了许多的爱需要排解,他不想抱怨不想太孤独,又哪里来得及怨恨?他用那张姐姐随手给的插图配了自己写的关于姐姐张爱玲的文字,这是姐弟唯一一篇合作的图文,他忐忑的拿给姐姐看,直到姐姐看得没有不悦,才放下心来。
他们说他不被姐姐所“待见”,说他被“张家女人”排斥,说他是迂腐顽固的父亲的替身。这许多言辞恰是那流言,“杀死”了一个还没站起来就被打到的人。在我以为,张爱玲至于张子静并不是“张家女人”之于“张家男人”那样的憎恶讨厌,只是被争取到上新学堂受新教育的姐姐,无法理解上旧时私塾,读旧文章,接受父亲的旧式教育,困在牢笼里的张子静的无能为力。他也曾出逃过,但到哪里去呢?被妈妈拒绝收留的他,只能蹲在地上孤零零的哭。从此断了“叛逆”逃跑的任何想法,就那样安安稳稳“没志气”的长大。有人说,张爱玲并不爱这个弟弟。但张子静却对姐姐的爱或不爱特别宽容,无论姐弟关于如何疏离,他始终没抱怨过。
张子静,名字陌生且普通,他没有传奇的故事,让人唏嘘的人生,跌宕的情感,伟大的成就。他被人关注到也只是因为身后的家世和耀眼骄傲的姐姐。似乎他真的太微不足道,不值得留意,所以当人们一度关注张爱玲背后的少时人生故事有多悲惨不幸时,不知道作为主角之一的张子静也同样是不幸的。因为普通,连一样的不幸也变得天差地别,这才是最大的不幸吧。
借用张爱玲那句话,一生不怒不争张子静也许只是想求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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