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说新语》中,华歆是贪慕富贵的市侩之徒。他和同学管宁在后园锄草,发现地上有一块金子,管宁当做没看见,依然锄草如故;华歆捡了金子,又不好意思揣起来,便恋恋不舍地扔出去。他和管宁在屋里读书,外面有宝马香车驶过,管宁当做没听见,依然读书如故;华歆却欣羡不已,跑出去张望。管宁不耻和他为伍,怒而绝交。和管宁相比,华歆真是逐富嗜贵的小人。
在《三国演义》中,华歆带头逼迫汉献帝禅位。朝堂上,华歆瞪着凶恶的贼眼对汉献帝说:“只有禅让,陛下才能安享清闲之福。如不听从我们的话,恐怕马上就要祸起萧墙了……”在华歆等人的连哄带吓之下,汉献帝只好禅位于曹丕,完成了改朝换代的丑剧。这样看来,华歆是篡汉的罪魁祸首。
在小说里,华歆基本上是奸佞之徒、反派典型;在正史里,华歆的形象却截然不同。
《三国志》记载,华歆非但不贪财,而且非常清廉。他本来在东吴工作,先后为孙策和孙权服务。官渡之战时,曹操看中了华歆,让他到朝中任职。听说华歆要进京赴任,他的旧友同僚纷纷给他送行,并赠予数百金的巨额财物。华歆没有拒绝,也没有打开,而是在每人送的赠金上标注它们主人的名字。临走时,华歆指着这些赠金说:“我本不想拒绝大家的心意,但是马上要单车远行,带着太多钱财,非常容易招祸。特将诸位的心意送还给诸位,希望大家能够成全。”
由于能力出众,华歆先后担任了尚书令和魏国的司徒。但不管官职多高,他依然过着清贫的生活。他将所得的俸禄几乎全部分给亲友,只留一小部分作果腹之用,家里没有一张存折。别的高官往往蓄奴买奴,而华歆却将家中原本的奴仆遣散。魏文帝实在看不下去了,亲赐衣物给华歆和他的家人。华歆的操守被陈群赞为“通而不泰,清而不介”,还有人说“华公的智慧是可以赶上的,但是他的清廉却让人望尘莫及”。
华歆也并不是一个羡慕甚至追逐达官显贵的人。华歆是平原高唐人。高唐是齐国的大郡名都,当地有很多酷爱炫富的人,没事就开着宝马狂奔,或是拿着金子乱窜。华歆当时只是个小吏,他没有走上街头去巴结奉承那些贵人,而是在单位老老实实上班,下班就宅在家里。他早年和管宁等同学三人被称为“一龙”,华歆是龙头,管宁为龙尾。曹丕称帝的初年,下诏宫廷大臣向他举荐特立独行的隐士,华歆推举了管宁,曹丕派车专门去迎接,可惜管宁不愿意干。魏明帝即位后,华歆多次称病辞职,要将自己的太尉一职让给管宁,不过没有得到皇帝的允许。总之,华歆绝不是一个贪图权势的人,相反,倒是一个淡泊名利、勇于举贤任能的人。
华歆也不是一个喜欢兴风作浪的人。早年,华歆和同郡的陶丘洪齐名。豪强王芬要废掉汉灵帝,想拉他们两个一起造反。陶丘洪摩拳擦掌意欲前往,华歆则非常冷静地说:“废立皇帝這样的大事,岂能轻易为之?我料王芬必败,你还是不要上贼船的好。”陶丘洪听从他的建议没有去。后来王芬果然自取败亡。在魏国取代汉朝的变革中,华歆所扮演的角色也是值得商榷的。一种记载是在禅让的过程中,华歆将玉玺呈给了曹丕,但他绝不像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张狂嚣张;还有一种记载说,华歆在这个过程中并不积极。曹丕当上皇帝后,华歆常常一脸忧郁,不给任何人好脸色看。曹丕很不高兴,就问陈群:“难道朕受禅不是应天顺人吗?为什么华司徒不高兴呢?”陈群说:“臣和华司徒都是久食汉禄,陛下登基,臣等虽然心内高兴,却不敢喜形于色啊!”曹丕听后,对华歆更加敬重。
华歆在魏国,如同诸葛亮在蜀国一样,尽职尽责,鞠躬尽瘁。有一次,朝中有人上书说举孝廉只要德行优良就可以了,不需要经过考试。华歆反对,他说这样下去就没有人再愿意读书学习了。魏明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大都督曹真晚年准备亲率大军荡平蜀国。魏明帝大力支持,并驾幸许昌以壮气势。华歆却力谏不可,认为“连年征战,百姓不堪其苦,不如休养生息,富国强兵,以待敌国有变,不攻自灭”。其忧国忧民之情让魏明帝大为感动,适逢天降大雨,魏明帝就召回了曹真。
不单华歆自己是高官,他的三个儿子也都是名臣,其长子更是生性淡泊,常思隐退。
历史人物从来都是文人笔下的玩物。《世说新语》之所以贬低华歆,是为了反衬管宁。管宁是既有才学又有操守的高士,虽然曾被许多人举荐,但始终不肯出仕,不愿与统治者同流合污,他避居山中,收徒讲学。在南朝士人看来,管宁才是德才兼优的完美仁者;而华歆却一直身在仕途,与管宁相比,就显得俗不可耐。而《三国演义》之所以贬低华歆还有另一个原因:罗贯中奉蜀汉为正统,自然看不惯曹魏的忠臣,在“三分真实,七分虚构”的写作原则下,能贬低总是不吝笔墨的。
小说终归是小说,好看却当不得真。历史上的华歆其实没有那么粗鄙,他是当之无愧的一代名臣。
编 辑/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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