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对枣情有独钟,当年村小选址时候,保住枣树是爷爷提出的唯一条件,他不要任何补偿,只是要了枣树。
这棵枣树,它生长在两块大石头中间。大石头一左一右,像极了两个心房,更像两个乳房,枣树像个孩子,埋着头,吮吸着日月精华,而后枝繁叶茂,挂满颗颗红枣。
爷爷说,枣树是他们农耕的时间表,当他们忘却时节的时候,都会来到枣树下看看。便形成了“枣发芽,种棉花”、“七月十五枣儿红衫,八月十五枣儿落杆”等谚语。从此,这里的人们看着枣树的变化,忙碌着播种、收割。
农闲时,爷爷就会爬上石头,端坐上面,一只浑身净白的猫乖顺地卧在爷爷的左侧,一条全身深黄的狗趴在爷爷的右侧,都瞪着眼睛,竖着耳朵,聆听教室里朗朗读书声,看着旗杆上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爷爷在枣树下休息的时候,身旁总是放一根长长的竹竿,那些孩子们见了,都会绕着走开,不敢去打枣树上红枣的主意。
有两个时节,爷爷总不会放过,一个是枣花开放时候,一个是瓜果开打时候。
枣树花开了,花朵很小。虽然没有牡丹花的富贵荣耀,玫瑰花的红艳浪漫,桃花的艳红灿烂,梨花的银白如雪,橘花那样微黄的悠闲,但是它绽放得小巧有姿,优雅典娜。它的花色于嫩黄中融进些淡绿,起初枣花无声无息地开在绿叶掩映之下,几天后,它便透出甜丝丝的醉人醇香。爷爷带着白猫和黄狗坐在树下,静听微微的风摇起枣树枝叶发出的声声浅唱,静享那绿叶间如星点缀的花朵散发出的如醉馨香。
“牡丹虽好空入眼,枣花虽微结成果。”爷爷看着飘落的花瓣,像金黄的米粒,他知道枣的果实即将到来。
中秋节前后,枣树上的枣由青变红,藏在叶片之间,好似一个个小灯笼,更像一个个胖嘟嘟的孩子。它们在枝头倒挂着,荡着秋千,戏弄着秋风。阳光扒开绿色的叶片,擦洗着红枣上仅剩的青色斑纹。味道甘甜时,爷爷就会叫来那些馋嘴的孩子,他举着长长的竹竿,打着树上的颗颗红枣,孩子们就不停地捡拾着红枣。不多久,爷爷像赶鸭子似地将这些红枣从树上赶了下来,装进了竹篾筐。拿出一部分,送给学校,让校长把枣分享给全校的学生。留下一部分,一颗一颗地晾晒在竹篾席上,晒干后,泡茶泡酒,或者拿集市上去卖,换几个零花钱。他总是对孩子们说:“一日吃仨枣,六十不显老;五谷加红枣,胜似灵芝草。”
自从我小学毕业后,爷爷用枣泡茶泡酒的日子少了,全部去集市变卖,说为孙子攒点学费钱,城里上学开销大。就这样,无论谁家的孩子缺学费生活费,他都兴奋地答应借钱,并叮嘱孩子们,要像枣树一样在无数次敲打中结出丰硕的果,实现了不起的价值。”
就这样,孩子們在偷望中悄悄长大,爷爷却在守候中慢慢变老。最终,爷爷没有抗住时光之棒的敲打,选择了离开,应他要求,长眠于枣树下。
多年过去了,爷爷的坟堆上,长出了一棵枣树苗。孩子站在一旁,擎着长竹竿,等待打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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