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本就是个传奇:传奇般的崛起,传奇般的文学生涯,传奇般的衣着打扮与生活方式以及传奇的爱情。
在张爱玲眼里,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张爱玲很重视穿着,有时会翻出祖母辈儿用的凤凰锦被面,设计一套标新立异的复古衣服,惊世骇俗地显示着独特的个性和新颖的思想。张爱玲穿着“丝质碎花旗袍,色泽淡雅”,带着她那敏感于常人的色彩、节奏和情绪登上文坛。
另一件她颇为珍视的服饰是《对照记》里和影星李香兰合影时穿的那条裙子。在题图中,张爱玲少有地在末尾稍微露骨地自得了一句:“很有画意,别处没看见过类似的图案。”这块米色薄绸上洒淡墨点,隐着暗紫凤凰,面料来自她祖母的一床夹被的被面。这块被姑姑拆下保存的面料做成了一件连身裙,搭配着一双白色鱼嘴鞋在一个节日里被她郑重地穿在了身上。不知拍照当天在园游会中碰到的李香兰是不是为了这件衣服要跟她合照,不然实在没必要这么费周折找张椅子让爱玲坐下降低身高以配合合影。
张爱玲说:“衣服是一种语言,是表达人生的一种袖珍戏剧。”
她喜欢奇装异服,甚至有恋衣癖。她在《更衣记》里曾为当时女子不能穿得出众一点感到愤慨。她亲自设计衣服,在香港读书时,就把所得奖学金用于设计服装,弟弟问她这是不是香港最时新的样子时,她笑道:“我还嫌这样子不够特别呢!”
一次,她从香港带回一段广东土布,刺目的玫瑰红上印着粉红花朵,嫩绿的叶子,印在深蓝或碧绿地上,是乡下婴儿穿的,她在上海做成了衣服,自我感觉很好,“仿佛穿着博物院的名画到处走,遍体森森然飘飘欲仙”,这自然可以“完全不管别人的观感”。
张爱玲的穿着打扮一直标新立异,更善于运用衣服表达人生,见过张爱玲的人都会为她的衣着所惊叹。你很难用奇装异服的词句来形容她,但她的衣着款式、色彩的确与众不同。
有人说,她为出版《传奇》到印刷厂去校稿样,着装奇异,使整个印刷厂的工人都停了工争相观看。这百分百的回头率让张爱玲十分满意,她不是盲目地追求时髦,而是别出心裁设计出处处能体现匠心的文化服装。之所以说她的服装是文化服装,是因为她在色彩和款式的追求爱好上,体现着与她的小说、散文同一格调的倾向,即中西结合,古今并举。在大俗大土的色彩下洋溢着古老文明才能熏陶出的文化雅趣与韵味。她参加朋友的婚礼可以穿一件前清的老式花裤袄,使满座皆惊;她身着宽身大袖的红绸黑缎可以使整个巷子的人为之轰动。
她一直在努力实现她中学时的志向:“要穿最别致的衣服,周游世界。”她要的是惊艳与别致的效果,她说:“生命的本身,能够多一点明了与爱悦,也是应当的。我为那强有力的美丽的图案所震慑,我心甘情愿地像描红一样的一笔一笔临摹了一遍。生命也是这样—它有它的图案,我们唯有临摹。”
是文学给了她一个绝好的时代—那个本就苍凉的时代,给了她一个绝好的地点—缠绵颓废又不乏温情的上海,所以也就理所当然地给了她一个绝好的位置—十里洋场写尽人生的作家。
四十年代的杂志封面或书附带的张爱玲的照片里,犹有这种充满了清朝宫廷气的服饰。当年张爱玲把《倾城之恋》改为剧本搬上舞台时,与剧团主持人见面那天,就是着一袭拟古式齐膝夹袄,宽身大袖,水红绸子,用特别宽的黑缎镶边,右襟下有一朵舒卷的云头,长袍短套,罩在旗袍外面。
张爱玲不但在服装上出新出奇出古,在颜色的选配上也喜用鲜明而又参差对照的色彩。柠檬黄,大红,葱绿,桃红,士林蓝都是她常选用的色彩。可以想象,如此出挑的颜色与出格的款式相配,会产生多么惊人的效果。
张爱玲写过一篇《更衣记》,讲不同时代里旗袍如何变来变去。张爱玲自己,就是那个时代衣着大胆、艳惊四座的女人。
是的,装扮是女人的第一张名片。关于服饰,张爱玲说过一句话,大意是:沉默的人,衣服就是一种语言。
张愛玲心中最美丽的衣服永远是“水红的绸子,镶着宽宽的黑边”的大襟衫—祖母衣服的改良版。张爱玲穿着前清绣花袄裤去参加朋友婚礼,一身浓艳惊呆了所有宾客,张爱玲轻轻一笑说“要想让别人在众多人里只注意你一个,就得找你祖母的衣服来穿”。这个绝顶聪明的女子,一瞥之下已把时尚的精髓看透—无非是轮回。
暮年的张爱玲虽早失去在服装上惊世骇俗的兴趣,但在一些场合下仍注意自己的服装。庄信正夫人杨荣华说:“张爱玲很高,很重视仪表,头发梳得丝毫不乱,浅底洒着竹叶的旗袍更是典型出色。”
1995年秋天,75岁的张爱玲孤独地逝于洛杉矶,几天后才被发现。据说,她死前最后一件衣裳是一件磨破衣领的褐红色旗袍,像极了她曾经绚烂一时而后平和闲淡的一生。
艳绝一时,凄凉无限。当岁月一页页翻过,那些渐渐褪去了桃红配葱绿的曾经妖娆,正如李碧华说的那样,如同乱纹中依稀一个自画像:稚雅,成长,茂盛,荒凉……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