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枯黄的叶子被风轻轻一碰,舞起身子在空中一圈一圈的旋转,大概转了和树的年轮相同的圈数后,便很安详的飘在水面上,静静的结束了它的梦。我的目光一直追寻着那片叶子,看着看着,眼角有点湿湿的感觉。曾一直固执的认为,飘落的叶子就是树的眼泪,因为树的不挽留,叶子只能绽放一瞬的美丽,那便是在空中与风共舞,而那优美的舞姿却是给树的。
“怎么了?又想他了?”随着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件衣服披在了我的肩上。我低着头有点哽咽的小声回答,“嗯。”不敢抬头,是因为怕看到他那双有着关切、含着忧伤的眼神。“浩,对不起。我不该还想着他。”我抓着承浩宽大的手,充满歉意的说。“我知道你从来不曾忘记过他,但我不怪你。” 我轻轻抬起头望着承浩,他笑着温柔的拨开我额头的刘海,迷人的一双眼睛好象在对我说话。顿时,同样能够吸引人们目光的一双眼睛与它重叠交织在一起。逸凡,大海另一端的你现在也在想我吗?
初秋的时节,天很蓝,心情也有着海水的颜色。在体育场上一棵最大的梧桐树下,一个女孩子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因为有点凉的缘故,上身套了一件白色的薄薄的毛衣,在秋千上轻轻晃着。长长的青丝被粉红色的宽布带缠在一起,不让它们张扬的飞舞。和许多时候一样,我带着日记本在这样的环境下记录着自己的心情。喜欢这里的氛围,喜欢坐秋千的感觉,喜欢偷偷注视着那个蓝色的身影。
他喜欢打篮球,因为他打球时很认真,但不是经常来体育场。大多时候他是和几个朋友一起来,一起打球,有时候他身边也会有个女孩子,坐在篮球场边观看着只有一个人的比赛。每次看到他和那个女孩子一起来时,我总会对自己说,那是他妹妹。但少数时候,他会一个人来这里,一个人打球,没有观众,没有喝彩。可他不知道,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落在秋千上捧着日记本的女孩子的眼里,也印了在她的心里。
最近他似乎有点心烦,一个人来体育场的次数多了,在打球时也失去了冷静,很用力的灌篮,好几次弄伤了手,而我的心就跟着痛。不知道那个“痛”是因为他,还是和平时的一样。
昨天夜里,伴着缠绵的秋雨,聆听着雨滴调皮地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我看完了一个关于树、叶、风的心情故事,里面有一句话让我无法释怀:“叶子的飘零究竟是因为风的追逐,还是因为树的不挽留?”坐在秋千上低着头看着日记本,脑海里不停闪过这句话,于是用笔写下了自己的理解:飘零的叶子是树的眼泪,眼泪在空中碎了叶子的梦。
“啊!”一个篮球从我眼前滚落,白色的毛衣上挂着一张灰色的苦瓜脸。大概是篮球在球场上的“小水塘”里玩得不尽兴,来个别出心裁的恶作剧吧。“呵呵。”看着衣服上的的印记,我情不自禁的笑了,好象弄脏的是别人的衣服一样。“对不起,对不起,这个球一向不怎么听话。”看着他有点微红的脸颊,一边喘着气一边不断的说着“对不起”,我竟然有点不知所措,一时忘了要说什么好。“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在笑?”他的眼睛好漂亮,像极了挂在夜幕上的星星。可是,忧郁?他真的有什么烦心的事吗?“天呐,你在看什么?对了,我发现我的篮球好象喜欢上了你,所以它才会不听我指挥就跑到你这里来了。”他捡起篮球,很风趣的说。“不是它喜欢上了我,是你的心情排斥了它。”没有想的太多,就这样对他说了。就像是在对老朋友说话一样,可我们却从来都只是陌路人而已。看到他很惊讶的表情,我发现了自己的失言,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到传达室王爷爷的喊声,“晔晔,时间到了!”“知道了,我就来!”反正只是陌生人,不说也一样,我转过身想离开。“等等,你的东西。”他把日记本递给我,然后脱下外衣披在我身上,“你这个样子怎么走出去啊?对了,你叫叶叶?叶子是你吗?”我接过日记本,“衣服我明天还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轻轻的跑开了。这就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说话的内容。
在传达室的一张桌子上躺着一只小闹钟,那是妈妈放在那的。等闹钟一响起,王爷爷就会扯开嗓门把我从秋千上的思绪里唤醒。然后来到传达室吃药,接着穿过马路,一路走回家。
叶子,好久没有在QQ上看到你闪动的头像了,是不是很忙?因为想你,所以就发E-mail给你了。快要结业了,因此最近挺忙,但我还是每个星期都抽时间上网,可每次都看不到你,有点失落。叶子,我们在网上认识一年多了,真的很想见见你,很想。
送你一句话:飘零的叶子是树的眼泪,叶子离开的身影藏在眼泪中。
承浩
“映在眼泪中的叶子?”我的心颤动了一下,会是他吗?承浩是我一年前认识的一个网友,在那么多的网友中,他是唯一一个到现在还有联系的人,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他在说话。但我真的很感激他的幽默、风趣,他送给我的每一个笑话,每一个精彩的Flash。
站在衣橱前,瞧着镜子里穿着他外衣的自己,习惯性的把双手插进口袋,手指触到了某样东西,我把手伸了出来,看见一张叠成长方形的纸。如果知道那是一封信的话我是不会拆开的,但我不知道,所以我偷窥了他的隐私。这是一封关于“分手”的信,他的女朋友对他说,“凡,我想通了,既然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就不该还呆在你身边,我们还是分手吧!”看完信后,我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捂着心口坐在了沙发上,闭上眼睛不去乱想,可眼泪却掉了下来,掉在信纸上,钢笔写的字化成了一朵朵蓝色的花。他忧郁的眼神,再一次出现在我脑海里,“凡,请你不要再伤心了,好吗?”
为了感谢承浩一年多的陪伴,我拨通了他很久以前就写给我,可我却不曾拨过的电话号码。
“喂,你是谁?”是他的声音吗?男孩子也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吗?“请问,承浩在吗?”我很轻很轻的问。“我就是啊,你是哪位?你是,是叶子吗?”他的语气好激动哦,怎么一猜就中呢?“我是叶子,明天下午2:00,体育中心见好吗?”“哇,你是在约我吗?哈哈,好高兴哟!啊!”我好象听到他从哪里摔下来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可以震破耳膜的笑声,我也跟着笑了。
捧着日记本,坐在梧桐树下的秋千上,轻轻的晃着,视线一直停在大门口,蓝色的身影没有出现,如果他今天不来,我该怎么把衣服还给他呢?
渐渐的陆续着走进几个人,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子中依然找不到他。这时,一个穿着白色体恤的大男孩走到我面前,“你,是叶子吗?”这个声音,是电话里的那个声音,他是承浩,却不是那片蓝。我微微的点了点头,另外几个男孩子嬉嬉闹闹的围了上来。“承浩,这就是你网上认识的MM呀,好靓啊,我怎么就没这等好运气,每次网友见面总是个大恐龙。”一个长的比承浩还要高的男孩子一副感叹的样子。“别闹了,她和我们班的那些女生不一样。”如果我没看错,承浩瞪了那个男孩子一眼。“是,她不一样,她是你心目中的女神。”我有点窘的坐在秋千上,听着那些不懂深意的话。“承浩,逸凡那小子什么时候来?难道他不知道我们这一大帮人都在这等他吗?”“别怪他,他最近心情不好。他好象喝了很多酒,昨天和我通电话时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过有一句话,‘飘零的叶子是树的眼泪,叶子离开的身影藏在眼泪中’,说的让人摸不找头脑。对了,叶子,就是我在E-mail上送你的那句话。”承浩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我说,大概是因为那句话不是他说的吧!为什么我心中的那股悸动越来越强烈?是又要发病了吗?
“叶子,这件衣服是你的吗?”承浩看着我手上的衣服,很不解的问。“是有个。。。。”“承浩,逸凡来了!快过来打球,就缺你了!”随着声源我的目光落在大门口,看到了他,一件海蓝色的体恤,由远处跑过来。逸凡,他就是凡。
他的面容很憔悴,却依然遮掩不住俊朗的轮廓,这是我第一次看清他,而上次记住的只是一双眼睛。
“嗨,衣服上的印记应该洗掉了吧!”看着他忧郁的眼神,知道他是因为和女朋友分手而心烦,我的心又痛了。“这个还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把我亲手洗净的衣服递给了他。“你们,你们两个认识?”承浩有点诧异,但更多的是其它我所不知道的东西。“承浩,她就是那个秋千上的女孩子。”承浩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用和逸凡同样的语调说,“逸凡,她就是那片叶子。”逸凡一愣,同样看了看我,然后转过身,“我应该想到的,浩,我们是兄弟。”他说完后跑向篮球场。“你等等!”我没有注意到承浩异样的目光,追上了逸凡,“那个,那个信,我。。。。”因为跑得太激烈,我没法子连贯的把话说出来,而他已经掏出口袋里的信。我注视着他的表情,好怕他责怪我。“看信的时候,你哭了?”他有点激动的看着我,“可以告诉我原因吗?”“那个和你一起来的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吗?”一直都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所以我好想问清楚,希望自己不是自欺欺人。“我明白了,谢谢你,承浩很会关心别人,只要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他会待她很好,不像我,连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都不敢面对。”逸凡脸上的激动随即变成了落寞,他随手把球丢给了一个朋友,疯狂的朝大门口冲去。第一次,他没有打球就走了,却留下一脸茫然的我。他明白我的心意了吗?他是明白了,可是他却走了。
虽然承浩知道我喜欢的人是逸凡,但他依然抽时间给我讲笑话,讲故事,把亲手制作的Flash发给我,还说会一直等我。记得有一个Flash讲的就是关于树、叶、风的故事。
好久没有去体育场了,开始怀念起边荡秋千边写心情故事的那段时间。天依旧很蓝,心情却没有了海的颜色。走进体育场门口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子坐在球场边,观看着一个人的比赛。再次去体育场的时候,那个蓝色的身影似乎一下子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没有蓝色身影的日子里,有着承浩的陪伴和照顾,在承浩执着的又一次要求我做他的女朋友时,我答应了。于是,一个只是存有感激却不曾喜欢的人成了我第一个男朋友,但我会学着去喜欢他。
和承浩在一起的日子是非常快乐的,他的无微不至让我慢慢的忘了自己身上的病,也淡忘了那个出现在球场的蓝色身影。只是偶尔在承浩的口中得知逸凡的消息,他和他女朋友的感情越来越好,好到连和兄弟们聚会的时间都被挤掉了。听说还会一起出国去澳洲留学,毕业后回来订婚。
深夜,我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眼角潮湿的泪水在眼眶中转了一夜,却没有流出来。
最近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过几天就会晕倒一次,可我从没把自己病情的转变告诉父母,我怕看到母亲绝望的眼神,它仿佛预示着死神在向我招手。
逸凡去澳洲的那天,承浩牵着我的手走在大街上,我不时的抬头望着天空,不能去机场送他,只能看着载着他的飞机从头顶飞过,我的要求不过分吧。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子直往下坠。这次的感觉和以往不一样,是不是我醒不过来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母亲趴在病床上,脸上还留有泪痕。父亲和承浩坐在椅子上,都睡着了。我昏迷了几天了,逸凡大概已经在澳洲了吧。承浩知道我的病了吗?那他会怎样看我呢?
“晔晔!你醒了!”母亲的眼眶又湿了。“我去叫医生!”父亲幸喜的走出病房。“晔晔,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承浩握住我的手,哽咽着对我说。
父亲和几名医生走了进来,一名医生开始给我做检查。“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艰难的从口中发出颤抖着的声音。“傻孩子,别胡说,你刚醒来应该少说话。”“太好了,这次心脏移植手术非常成功,病人一点也不排斥移植后的心脏,一切都很正常。”医生像在宣布一个新生命诞生了一样。“不过你们还是要定期带她来医院检查。”“太谢谢你们了!”父亲紧紧的握着医生的手说。“你们应该去感谢那位献出心脏的病人家属。”医生说着走了出去,父亲揽着母亲的肩膀也一同离开了。
“晔晔,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心脏病,你让我好担心啊!”承浩不带任何责备,温柔的望着我,“下次不管有什么痛都让我和你一起承担,好吗?”“浩,对不起,我知道了。”转过头望向窗外,看到一棵树上有一片叶子,摇摇欲坠的样子,像要凋零了。忽然一阵风吹过,叶子终于离开了树。飘零的叶子是树的眼泪,因为眼泪中有丝浑浊,所以映不出叶子的身影。逸凡,你大概已经到了澳洲了吧。现在的澳洲不是叶子的凋零的季节,你看不到落叶,可实际上它真的凋零了。
“逸凡曾经对我说过他喜欢上一个爱荡秋千的女孩子,喜欢捧着日记本,在体育场上的梧桐树下记下自己的心情故事。于是我告诉他,我喜欢上一个叫叶子的女孩子,她很爱安静,每次在网上见面,都会呆在一边听我说南道北,有时候连我的牢骚她都一股脑的收下,然后发一个笑得很天真的表情给我。那时候逸凡有一个‘女朋友’,是一个我们一帮兄弟包括他自己都不认可的女朋友。因为逸凡爱上了那个荡秋千的女孩,他向女朋友提出分手,当时那个女的拒绝了,可后来,那个女生写了封信给他,就是你见到的那一封。当你和逸凡在体育场见面的那一天,逸凡应该已隐隐猜到你就是叶子,所以他才会喝醉了酒对我说那些胡话。他是因为我才离开你的,包括决定去澳洲一样,其实他是独自一人去。”我默默的听着,眼泪像决了堤的涌出。为什么?为什么他宁愿让两个人痛苦也要把我让给自己最好的兄弟?他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他,这究竟是为什么!“他就是这样的人,为了兄弟可以牺牲一切。晔晔,还记得逸凡走的那天,你在大街上突然晕倒了吗?在你晕倒后,我看见一个身影发了疯似的朝我们冲来,结果,结果就在还有10米左右的地方,他被车撞倒了。”我忽然发现脑海里一片空白,浑身无力,一下子整个人蜷曲在树下,茫然的望着水面,数着漂泊的落叶。飘零的叶子,求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晔晔,你的心脏是逸凡捐出的,他在临走前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把和你血型吻合的心脏捐给你。他说,他已经错了一次,这次不想再错了,他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一直到你没有心跳,然后牵着你的手飞到另一个国度。”承浩扶起我,把我搂在怀里,“想哭就大声的哭出来吧!逸凡听得见你呼唤的声音。”我扑在承浩的怀里大声哭着,一个蓝色的身影,一双闪烁着星光的眼睛在脑海里浮现。
第二天,承浩离开了这个城市,而我开始学会和逸凡对话,捂着心口,听着心跳声,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飘零的叶子是树的眼泪,叶子离开的身影藏在树的眼泪中。晔晔,好高兴你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现在我要对你说,‘晔晔,我喜欢你。’”
最新评论